今天是个好天气，晨风和煦，万里无云。
北冰洋啤酒厂糖化车间内，一派忙碌。
车间里，红黄绿色的薄纸裁成方块，依次贴开，上面用毛笔写着“七五重点攻关项目酶法糖化工业试验”几个大字，字体遒劲，很是有力。
今天也来了不少领导，省二轻厅来了一位副厅长，与市里的副市长和轻工学院的院长一道，簇拥在梅毓秀周围，在杨厂长的介绍下，大家热烈地交谈着。
沈南市二轻局的领导陪着省里的处长衣谨和顾国贤等人，听着鲍厂长的介绍，市里的其它啤酒厂也来了不少领导，大家打量着忙碌但清扫得干干净净的车间，打趣着鲍厂长，“老鲍，你们北冰洋平时不声不响，怎么一下子就放起了卫星？还是七五重点攻关项目的卫星？”
“试验成功，你们可不能藏着掖着，得在全市啤酒厂推广。”另一个啤酒厂的厂长亲热地拍拍鲍厂长，今天来了这么多领导，看来北冰洋很有底气，可是来了这么多领导，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失败，那这脸可就丢大了。
“那可不止全市了，”又一个啤酒厂的总工接过话头，“得在全国推广，你们说是不是……哎，老鲍，听说你们从轻工学院请来的专家？”
专家？
鲍厂长看看一旁指挥着准备工作的秦东，今天小伙子白衬衣蓝裤子白球鞋，标准的学生装扮，哪象个专家的样子嘛？
“小秦。”那边，梅毓秀冲着秦东招手，秦东赶紧跑了过去，“这就是刚才杨厂长提到的小秦，也是这次试验的承担人。”
哦，这么年轻，副厅长还是笑着伸出手来，“秦东……”他好象记起了什么，时刻注意着秦东的衣谨马上走上前，小声提示道，“小秦去过德国……”
“噢，我记起来了，”副厅长的面色马上热情起来，“你就是那个小秦啊，”他握着秦东的手摇晃着，“部里的杨部长对你们那趟西德之行很赞赏啊，引进了最先进的啤酒生产技术，杨部长说，那是一次引进成功的典型啊……”
“小秦还去过德国？”副市长也很惊讶，当得知秦东才十八岁时，就更加惊讶了。
“好，那今天我们就看你的了，我们等着你的试验结果。”副厅长看看衣谨，衣谨在他面前曾经提过，想把秦东调到厅里来，以前如果学历还是问题的话，现在什么门槛也没有了。
“看人家小秦，不得了啊，跟厅长握上手了，”今天，发酵函授班的两个班的学员也都来到现场观摩，老苒就笑着打趣祝新潮，“二班长，你准备好了吗？”
祝新潮笑了，“人家秦东攻关，用得着我吗？”
老苒一眨眼，“当然用得着你啊，我们可是都记着哪，你说，你输了要背多少个麻袋来着？”
哈哈——
老苒话音未落立马引来一阵轰笑。
“《红旗谱》没读过吗，朱老忠不是说，出水才看两腿泥嘛。”祝新潮强自辩解道，可是底气明显不足，二班有几个学生为他讲话，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这省厅和市里来了这么多领导，就这架势不成功都不行！
车间里一片忙碌，秦东指挥工人开始投料，崔薇带着技术科几个人现场测试着各种参数……
没有人注意到，孙海燕也来到了现场，她冷着脸站在一个角落里，没有人搭理她，她也不搭理任何人。
“宋厅长、梅院长……”杨厂长热情地招呼着省厅和市里的领导到厂接待室，整个糖化结束，估计得到下午了。
“梅老，您年纪大了，我们等着看结果就好。”市里的副市长也劝道。
梅毓秀并不是老古板，不懂人情世故，虽然站在车间里他很是熨帖，他也想亲眼看到测算的各种数值才放心，但他的身体实在不允许。
领导们走后，糖化还在继续，“……糊化70度投大米600公斤，加Hitempase0.05%，料水比为1比5……比糖化锅早50分钟投料……”
试验开始后，根据工艺流程，北冰洋啤酒厂的技术员崔薇与糖化车间主任靠在最前面，秦东倒闲下来了，一班的老苒和陈晓春就嚷嚷上了，嚷着让他请客。
听着耳边的聒噪，孙海燕听不清前面的声音，她看一眼崔薇，自己也走了出去。
“……升温同时并醪帮助升温，并完后马上分醪升100摄氏度，并醪后85度保持50分钟……
“头滤洗槽加酸0.5升，头滤八十分钟，洗槽九十分钟……”
……
时间在缓缓流淌，中午时，秦东果然请客了，都到北冰洋啤酒厂的食堂吃包子，大葱肉块的包子，吃得老苒直嚷嚷北冰洋啤酒的伙食好。
下午，关键性的下午终于来到了。
糖化曲线图出来了，冷麦汁分析结果也出来了。
“……比重1.0451，PH值1.6，总酸0.99，色度8.7EBC单位……产量13300升……”
“哦，不对。”重新来到现场的梅毓秀接过试验报告，却面露凝重，“不对……”
他一喊不对，在场的人无不鸦雀无声，杨厂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二轻厅的宋厅长和市里的李市长都一言不发看着这位啤酒界的老专家、老院长。
“PH值1.6，差得太离谱，总酸和总氮的数值也不对……”
梅老的声音不大，可是仍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面色凝重，如果数值差得太离谱，那结果就只有一个，这次工业试验是失败的！
衣谨看向秦东，秦东沉默不语，她叹息一声转过头去，工业试验讲究的就是科学和严谨，数字说话！
“老苒，我好象是不是不用再背麻袋了？”函授生的人群中，祝新潮悄悄走近老苒，笑道。
“急什么，”老苒心里也没有底，可是看不惯祝新潮的样子，“你不是说，出水才看两腿泥吗？”
“这腿都出来了，泥你看不到吗？”一个好汉三个帮，平时祝新潮爱搞些小恩小惠，在班里拥趸还是不少的，二班马上有人为他说话了。
可是一班的同学，包括陈晓春，包括李墨梅，试验结果就在眼前，他们倒是都集体沉默了。
彭志听到试验数字，也有些蒙，试验室小试和工业试验，怎么会差这么多？
那边，孙海燕继续冷着脸，看着众人，也看着秦东。
“小秦，你来，你说说看。”梅毓秀忽然招呼起秦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