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也许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一把按在胸口，好像这样能安抚住自己狂跳的一颗心似地。
不管这是折岚还是明空，他都疯了。
一个疯了的神明，被关在笼子里，如同一只疯狗
另一边，青冥子低声唤了半晌也没有得到笼子里的任何回应，只能无奈地转身来找方也许。
好巧不巧，笼子里的人扑上笼子的一瞬间，被他看了个正着。
八面宫灯上或是枝丫逶迤，繁花似锦，或是美人成群，巧笑嫣兮，或是鸟兽虫鱼，栩栩如生。
人间种种，山水婉约，被灯中烛火一照，光明通透，和笼子上扑面而来的血腥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灯火照亮了铁笼上淋漓的鲜血，也照亮了紧紧贴在铁笼上的这张狰狞的脸。
“折……折岚？”
青冥子惊叫一声，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从自己嗓子里迸出的声音惊了楼里的天尊。
可是肢体已经先背叛了他，下一秒，他已经站在了方也许身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看着眼前笼子里状若疯癫的人，眼中满是错愕和惊骇。
笼子里的人只能反复嘴里说着“折岚明空”，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器。
青冥子正要冲上去问个明白，方也许却长叹一声，把他拦住了。
“他已经彻底疯了，你叫他他也不会有反应的。”
“不！他是神明！神明怎么会疯！”
青冥子额角青筋迸现，嘴角都被咬出了血，鲜血顺着下巴缓缓流淌下来，被火光一照，殷红得发光。
方也许皱眉，“他怎么会疯，怕是只有天尊才知道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看上去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可短短这么一会儿工夫，居然就疯了。
要不是青冥子确定此二人就是折岚和明空，他都几乎要断定人被掉包了。
“天尊？又是天尊！”青冥子目眦欲裂，眼睛几乎瞪出血来，“我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否则难消此恨！”
方也许除了叹息，却还在担心另一件事。
姚少司。
虽然那什么天尊未必就敢对天庭正神下毒手，可两个闲散神明须臾之间就被弄成了疯子，他也实在不敢想象姚少司会有什么样的可怕遭遇。
“这天尊行事毒辣，丝毫没有顾忌，咱们两个可千万小心了。”方也许神色凝重，转身再度打量起这一层楼，“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那咱们还是继续往上吧，找到天尊再说其他。”
“不行！我必须把他们两个救出来！”青冥子眼中泪珠滚滚，扑上去就要打开笼子。
方也许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攥住青冥子的衣服领子，满脸狰狞地低吼：“你疯了！天尊把他两个放在这里，就是要拦住咱们！咱们在一楼耽误了那么久，他有足够的时间布置这些，一旦咱们放出他俩，他俩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咱们，可你却根本不会舍得对他俩下手，到那时候，你必死无疑了你知道么！”
这话像是一捧冰凉的雪水，狠狠砸在了青冥子的脸上，把他从内到外冻了个透。
他粗重地喘息着，但人到底冷静了下来，只双目赤红地看着方也许，目光却再也不敢往笼子的方向挪了。
“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他不得不承认，方也许的话是极有道理的，眼下明显是个陷阱，若是真的一步踏错，恐怕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他不能因小失大。
借着火光，方也许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挣扎，心里虽然不忍，但是也知道当下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于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跟我来。”
说罢，拽着青冥子，头也不回地就要继续往楼上走。
可这一抬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竟然站了一个人。
山风料峭，木楼里门窗大开，这人一身黑袍随风翻卷，却赤着一双脚，静默无声地站在地板上。
他一头长发被两根长长的簪子绾在脑后，一双狭长的凤眼斜斜插入两鬓，灯火明灭之下，一张脸惨白如纸，将眉心一点殷红映得妖邪非常。
明明是个男人，偏偏让人无端觉得柔弱无骨，仿佛风一吹就能散去似地。
四目相对，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随之下降了十度。
“你就是天尊？”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方也许问得笃定，眼神中的坚定也是毋庸置疑。
那男人嫣红的嘴唇扯出一抹斜斜的冷笑，纤白的一只手幽幽朝前一伸，越过台阶下的二人头顶，指向了后头笼子里咆哮的人影。
时光仿佛都在这一指的过程里刻意放缓，风的摆动，夜的流逝，万物的呼吸，全部减慢了无数倍。
然后他说：
“我是不是天尊，要等你打败了我这里的两个护法尊神，才能让你们知晓。”
他话音刚落，指尖光芒一闪，那两个铁笼已经“咣当”一声，自动打开了。
眼前的阻碍一经消失，本就扑在笼子上发狂的折岚顿时失去了制约，整个人踉跄着从笼子里跌出来，好不容易站稳身子，一双眼睛红得发亮，立刻就朝正前方的二人看了过来。
这一眼，已经让方也许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在笼子里时候还看不出来什么，现在站在灯火下，倒是看得清清楚楚，折岚如今蓬头垢面，遍身褴褛，身上裸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块好皮，浑身鲜血淋漓，哪还有几分神明模样？说是一头修罗恶鬼也毫不为过。
青冥子痛彻心扉，攥住的双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他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台阶上的天尊，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我杀了你！”
“不要！”方也许一惊，就要伸手拦住青冥子，可惜哪里来得及，青冥子怒气贯顶，早已经一步跨上几级台阶，双手一抖，从虚空之中抓出两把长刀，提刀在手，腾空一跃，朝天尊头顶狠狠劈下去。
天尊满面微笑，微微扬起下颌，双目微微眯起，看着他的双刀寒光照面，眼看就要劈到脸上，却也不疾不徐，只轻轻咳嗽两声，把两只手轻轻一拍。
方也许只觉得身后忽地疾风吹过，似乎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自己身边掠过，下一秒，一个黑黝黝的影子就已经腾空一跃，出现在了天尊和青冥子之间，硬生生横在了刀前。
“折岚！”
青冥子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