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
整座城市的节奏因为这雨水,都放缓了下来,马路上的车流变得拥挤又迟钝,在马路上慢吞吞地前行。
出租车慢慢开进一条树木葱茏的老街,把车流和喧嚣抛在脑后,一头扎进巷子里。
“这地方这么偏僻,你居然都知道?”
下了车,常月儿不可思议地朝四外张望一圈,眼睛都瞪圆了。
“我小时候在这一片生活过。”
方也许也不多说,看了一圈,认准一户大门,指了指方向,示意常月儿跟上自己。
常月儿躲在他打的伞里一路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走到那大门口,太阳看去,见那大门年深日久,早就褪了色,现在又被雨水淋湿,看上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颇有些狼狈地站在路边,连两旁的花草都拥簇着,把门前一块空地几乎塞满大半,不由得在心里一叹。
方也许张望两下,把伞递给常月儿,自己纵身登上大门边一堆砖石,两手一撑上了院墙,翻身跳了进去。
常月儿一声惊呼还没出口,院子里已经响起一连串细碎的声音,旋即大门里的锁“喀嚓”一声被打开,可还没等大门吱吱嘎嘎地拉开一条缝隙,里头的方也许已经惊吼一声,借着透过门缝,门里竟然闪出一道耀目的白光。
“方也许?方也许!怎么了!”常月儿大惊,整个人顾不得其他,快步扑到门上,用尽全力去拉大门。
可还没等她的手指触碰到大门的把手,一道红光已经从侧面瞬间斩了下来,速度快如闪电,眼看就要斩断她这只纤瘦白皙的手。
常月儿眼中精光一闪,所有娇憨一扫而空,本来已经伸出去的手指眨眼间就收了起来,同时足尖一点,整个身体倒飞后退。
等到再落地时,手上捧着的一罐水竟然晃都没有晃一下。
“啪,啪,啪!”
随着鼓掌声响起,红光散去,从侧面走来一个全身套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一双黑色长靴慢慢踱到大门正中间站定,嘴角噙了一抹冷笑,淡淡瞥向常月儿。
他手上的一把镰刀倒拖在地上,刀刃寒光氤氲,仿佛沁着一层水汽,在濛濛细雨里寒气逼人。
“我说身手怎么如此了得,原来不是凡人。”斗篷宽大的兜帽里,一把低沉的女人声音欣慰又赞许地道。
常月儿慢慢站直了身体,手里的透明雨伞一抖,已经收拢了攥在手上,仿佛一把宝剑,低低垂向地面,“你是什么人?”
“冥界有黑白无常,我们是黑白双煞,因为听说最近出了个爱管闲事的上神四处找我们的麻烦,所以我们二人特别关注了下这位上神的动向,在此拦他,讨个说法。”黑煞一只手擎着镰刀,另一只手轻轻掩住嘴唇,带着笑意咳了咳,慢条斯理地道。
她像是在欣赏一棵即将被剪断插瓶的花,或者一只垂死挣扎的老鼠,带着一种赏玩的戏谑,语气轻佻。
上神?
常月儿挑眉,忍不住嗤笑一声,“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在找你们的麻烦吧?我可不认识你。”
“不不不。”黑煞把一根食指支在唇边啧啧几声,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显得格外修长,“你不会以为我说的上神是你吧?怎么说呢,虽然你也勉强算是个地位崇高的神祇,可和我说的上神比起来,怕是还不够我们瞧的。”
这话里的轻蔑真是令人愤懑,常月儿脸色涨得通红,更显得艳如桃李。
“这么说,方也许果然不是一个普通人。”她咬着唇角,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声道。
黑煞耳聪目明,闻言笑道:“如果是他,我还会在这里浪费时间聊家常么,不信你听听,白煞可是一分一秒都不舍得浪费呢。”
她说着,朝身后高高的院墙挑了挑手指,示意常月儿往里看。
常月儿半信半疑地将注意力朝她身后投过去,果然,那高高的院墙里,隐隐约约有打斗声传出,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我们探访过了,这里头是这位上神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们估摸着他定是很有感情。只是如今荒废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瞧瞧,反正也没什么事,所以就隔三差五来碰碰运气,看来今天运气不错,被我们黑白双煞碰着了。”
黑煞说着,一咧嘴角,腰身一动,手上镰刀毫无预兆地出手了。
快若闪电,只见红光一道,灿若长虹,朝着常月儿迎头痛击。
纵然常月儿早有防备,也被这样快的手段震得一惊,手腕一转,雨伞猛地撑开,挡在身前。
明明是步行街上十块钱一把的再普通不过的塑料伞,可偏偏在撑开的一刹那,好像在雨水之中撑开了一重气浪,连那些无孔不入的雨水都顷刻间被隔开了一拳远。
倾盆而下的长虹转瞬即至,砸在这层气浪上,轰然四散,将纷纷而下的雨丝撞得粉碎,喷薄成雾。
常月儿的伞摇晃几下,到底还是撑住了。
黑煞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击之下居然无功而返,不由得惊讶地“咦”了一声,兴趣更浓了几分。
她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常月儿的雨伞,见那伞轻薄透明,不堪一击,不由得发出轻蔑的冷笑,手腕一转,长镰刀宛如一道黑虹,在她头顶划出一道浑圆饱满的曲线,直接朝雨伞劈了下去。
这镰刀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锻造而成,刀刃锋利无匹,这样平平无奇的斩出,竟也有劈山断海的气势,周遭的烟雨被刀气一搅,顿时硬生生地被一分为二,空气都发出破碎的气音,在耳边尖锐地哀鸣。
常月儿面不改色,一只手稳稳抱住玻璃罐子里的天上水,另一只手攥住伞把,还把伞收成一束,伞尖一抖,挽了一个剑花,堪堪贴着镰刀的刀刃侧身而过,望黑煞肩头刺去。
这伞尖看着不怎么尖锐,却也别有一股凌厉的杀意,若是被伞尖刺中,怕是黑煞也难以消受。而同样的,若想刺中黑煞,常月儿也难免要被镰刀剐上一刀。
这竟是个两败俱伤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