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可以瞒得住一时,但是很难瞒得住别人一辈子。
官方对外宣称马格斯只是受到了惊吓以及有些轻微的不适,所以一直在医院中修养检查,一开始或许有人信了,但这么久马格斯都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之中,就足以让人们的心中那个叫做“好奇”的酵母开始酵。
每个人都在通过自己的方式去挖掘马格斯始终不能出院的原因,有些人可能还够不到这个级别,对此一无所知,而多丽女士这样的新党委员会副主席,已经具备了了解真相的资格。
她知道马格斯怎么了,知道这个老人可能很长时间都无法出现在人们的面前,无法继续主张他的观点,参与各类活动。
他提前休息了,这让很多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们心目中如同太阳一样存在的马格斯居然也会有倒下的一天,居然也会像一个普通的老人那样无助的躺在医院里,默默的承受命运对他的安排。
这让一部分人的情绪都崩溃了,崩溃到他们认为世界末日都快要来了。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马格斯一直都是一些人的信仰,是支撑他们不断创造辉煌的动力,再也没有人能够比马格斯更能够让他们感觉到安全。
现在这个太阳落下了,黑夜即将到来,人们开始彷徨不安,开始畏惧,开始歇斯底里。
这也是为什么大皇子的帝党很容易就挖到了一些新当中底层干部的原因,因为他们的信仰倒塌了。
现在新党缺少的并不是一个完好无损的马格斯,是一个全新的信仰,就像是杜林所说的那样,他们缺少一个新的,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
离正午还早,只是初升,能够让他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阳光所照耀的太阳,让他们能够安心的待在属于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光热的太阳,和以前没有任何不同的太阳。
杜林的这句话切中了多丽女士的内心,她何尝不是那些开始迷茫的人之一,新党的未来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即使她是新党委员会的副主席。
这么多年来新党的每一步都是马格斯安排的,失去了他,新党就像是失去了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如果现在有人能够代替马格斯,让人们感觉到希望,那么情况就会好转许多。
多丽没有回答杜林的问题,而是在思考,在权衡利弊,杜林轻声的笑了起来,“你犹豫了,女士。”
她抬头看向了杜林,杜林永远都充满自信的脸上从来都不会让人感觉到任何的“意外”,就像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他向前奔跑一样,不仅他自己相信,还把这种自信散向周围,让周围的人感受到,并且被其感染。
“你不像是以前那样非常武断坚决的回绝我的问题,你开始思考,这说明你的理智已经认识到了目前我们所面对的问题……”,他伸手一邀,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作为拥有智慧的生物,阻挡我们思考的最大敌人其实就是我们自己,无谓的感性阻止了理性的扩张,如果我们不考虑那些情感方面的干扰,你认为,还会有人比我更合适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多丽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有一点像是要反驳杜林的冲动却被她按捺住了,又有一点无奈和释然,她没有立刻回答,两人并排朝前面走了大约有两三分钟,多丽稍稍停下了脚步。
她落后在杜林身后一步的位置,看着杜林,杜林也侧身回头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一个平静如水,一个略有波动,末了,多丽叹了一口气,点了一下头,“你说的对,杜林。”
她又一步跟上了杜林的脚步,两人继续漫无目的的朝前走,一边走,多丽一边说道,“我们太在乎马格斯了,他对我们来说也太重要了,我们习惯了去依赖,我们也相信他永远都不会错。”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马格斯的事业,马格斯他对我,对更多的人说过,这是‘我们的事业’,现在我突然明白了。”
她笑的有些明悟,也有一些苦涩,“我们占用了他四十年的时间,应该让他休息休息了,无论这次他好也好,不好也好,一个时代……过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多丽仰起头,她不是在看星星,也不是在看月亮,只是不想让泪水滴下来。
一个时代……结束了。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她本以为这个时代的结束会如同它开始时那样的轰轰烈烈,让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它离去时的震荡。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路边放屋里放着电视,没有拉上的窗帘中一家四口坐在沙上看着电视里,或是麻木,或是忧愁,也只有孩子们是无忧无虑。
路上偶尔会路过一辆车,司机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路况,他根本都没有意识到一个时代的结束,就如同房子里的那些人一样,他们的今天和昨天没有任何的不同,哪怕一个时代就此结束,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影响。
行人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蹲在路边嚎啕大哭,从他们的脸上除了看见一丝警惕之外,也只剩下冷漠。
凄凉,可悲,可叹,可敬,可爱,可恨……
无数个词汇叠加在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都不能动的老人身上,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时代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方式。
用一个全新的时代来遮盖旧时代离去时的落寞,人们的目光都放在闪耀之处,不会有人看见那萧瑟的时代背影。
“我同意了,我会尽快把我这边的事情都确定下来,主席那边……需要我去谈吗?”,多丽眼眶中的泪水收拢了起来,作为一名政客她就算是一个感性的女人,失态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此时她收拾好了心情,看向杜林,答应了杜林之前的提议,一个充满了野心的提议。
在杜林的计划中,他或多丽或其他人要说服新党委员会主席在中期大选的时候成为新党新的领袖,然后多丽晋升新党委员会主席,再由多丽提名杜林来接任新党委员会副主席一职。
这样操作的好处在于杜林可以一跃从一名新党高层骨干跃迁为新党前五的重要人物,有了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接下来四年后他以新党委员会副主席的身份对相的位置动进攻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领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他没有办法和杜林争,多丽的性子还是软了一些,她也不会和杜林作对,加上这两年多时间的经营,他要在新党内开辟自己的杜党。
就算有人敢呲牙,也无法威胁到他,最终只要州选结果出来,他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相,也是历史上第一位非奥格丁裔的帝国相!
在这些环节中,最关键的有两点,第一点是马格斯必须闭上嘴,否则这个老人只要插一句嘴,或者有一个表态性的动作,杜林所有的计划就会落空。
马格斯对新党的统治力太可怕了,就算他退休了,这些人都依旧会遵从他的意志,在杜党没有壮大起来之前,杜林和马格斯斗没有任何胜算。
第二点,多丽是关键人物,多丽代表了最正统的马格斯一派的元老,同时她对新党中下层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让她滋生“野心”更符合目前新党高层内部的需求。
他们并不希望有平民派的人站出来成为下一代新党的领头人,这不符合规矩,也不符合大家的利益。
就像是那些年那些人说的那样,旧贵族,新贵族,有时候是分不清楚的,为了确保新党高层的利益不动摇,多丽的上位就会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而且多丽的性格不那么强硬,在一个后马格斯时代,强硬了几十年的新党将要面对很多的问题和挑战,而这些东西都是过去几十年里累积的,是强硬的马格斯累积的。
他培养了很多不愉快和火气,如果新党在无法继续压住整个帝国的情况下送上去一个强硬派的领导人,极有可能会和原本有分歧的组织势力之间的矛盾进一步的白热化,变成形态对立,这对新党的威胁太大。
所以一个性格稍稍软一些的领导人更有助于化解以前的矛盾,那么多丽就是非常适合的人选,这或许也是马格斯在退休之前安排多丽成为新党委员会副主席的原因之一。
他很清楚新党需要经过一段漫长的“黑夜”,才能够迎来“黎明”。
他把所有的不稳定因素放在了自己影响力还没有衰退的刚刚退休时开始引爆,新党输掉了宣战让就当上台,马格斯自己的退休以及新党党内结构的变化,所有压抑了多年的矛盾终于有了宣泄的突破口,而不是继续堆积,最终嘭的一声扎了一个天崩地裂。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人,一个充满了野心的混蛋,也想不到有时候命运也会骑乘位突脸。
多丽的投靠让杜林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他侧着脸看了看其他地方,以此来避免脸上的笑容过于的强烈,“这是一个聪明的选择,相信我,我会让新党变得更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分别上了车,离开了此地。
对于多丽的选择其实杜林在看见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大树已经倒了,那些习惯了依靠别人的人就开始习惯性的寻找下一颗大树。
新党的问题重重,或者说马格斯统治的风格其实也是有问题的……这很难说清楚,在特殊的时期马格斯的统治方式可以说没有任何的问题。
几近于集权容一身的相对于一个迫切谋求复兴的帝国来说非常的重要,人们不会把更多的精力和资源用在扯皮和政治倾轧上,但是对于新党,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来说,又有一些过时。
过时的并不是马格斯和他的统治方式,而是在离开他之后,缺少一个合适的权力继承者来接替他,没有出色的继承者,这永远是伟人们最痛恨的事情。
这也和大家都比较蠢有关系,如果有一个聪明人,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回到家里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杜林就睡了,他睡的很踏实,可午夜的电波却一直没有断过。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一上班多丽就去了委员会主席先生的办公室里,然后就没有出来,直到下午一点多的时候房门才打开,多丽离去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
接下来的几天里如果有人留意就会现新党委员会的结构在生一些细微的变化,一些人的工作岗位被稍稍调整了一些,但也仅限于此,稍稍的调整了一下。
杜林这几天也在忙着新生儿的事情,大批的贵族都派人带着礼物前来道贺,有一些甚至和杜林的关系并不好。
贵族的世界就是这么有趣离奇,即使你恨一个人,但是需要你表示自己风度的时候,还是要把风度表现出来的。
杜林还碰到一个“老朋友”带着一大堆礼物前来拜访他,每个人就是哈里。
他和哈里之间的是非对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每个人站在不同角度看待不同高度的问题时候出点和目的都是不一样的。
不能说当时哈里打压杜林就是错的,一个州长如果还搞不定一个市长,被一个市长牵着鼻子走,恐怕这个州长也算是有史以来最窝囊的,更何况当时哈里还被人们誉为是马格斯的接班人。
有这样的名气和头衔,就算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出自他本意,他也必须表现出自己在政治上的掌控力度。
至于杜林,这就是一个疯狗,踢了他的屁股,他就会咬死那个人。
但是当一切都结束之后,两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仇恨了,就算有也没有用。
哈里背后的家族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失败的家族成员和杜林这样潜力无限的政治新秀打擂台,况且哈里也很清楚赌气之类的毫无意义,他已经把中心放在了他的儿子身上,这也是他亲自来的原因。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我仅代表我个人会无条件的支持你,必要的时候我所能够唤醒的人脉关系,包括了我自己,都可以听你的吩咐。”,哈里说的非常赤果果,他紧紧的盯着杜林,等待杜林的回答。
杜林笑了笑,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的儿子会有一个辉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