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并不清楚,此时此刻整个世界有超过一亿人通过各种方式正在观看他的表现,如果他知道的话,可能他会被吓着。
在这个特殊的赛场上没有任何掌声与欢呼,这不像是那些运动会,人们会为每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和他所展现出来的运能水平鼓掌尖叫。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只有安静的,沉闷的等待。
也许是几分钟,几个小时,也许会等上一两天,但是每个人都在快速的熟悉这些,并且享受这些。
这是一场真正的厮杀与战斗,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这样。
僵持了三个多小时,人们的注意力已经投注到别人的身上时,杜林还在观看乔纳森这边的画面。
决赛区域中的摄像头更多,捕捉到的画面也更多更全面,如果不是之前有人现,谁都不会看见那一小块泥泞的低洼中隐藏着一个人,甚至就是告诉那些不知道的人,指给他们看,他们也未必能够找到。
杜林对这个叫做乔纳森的人印象非常的深刻,在很多寻找自己只是说两句话混个脸熟的参赛选手中,他不是最会说话,也不是最沉默的,但他却还是给杜林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这种印象源自于他对改变生活的渴望,对“奇迹”的渴望,以至于他可以拖家带口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种渴望或者说是欲望,在他的身上表现的最简单,最直白,没有任何的遮掩。
他没有为自己的到来参赛找借口,这不是责任,也不是好奇,更不是明里暗里的谄媚吹捧,就是为了钱,为了名次。
而且,他也走到了这一步,不管他是否能够得到第一,他都已经成功了。
不只有一个新组建的战队从组委会这边索取了乔纳森的个人资料,已经有一些经纪人开始围绕着他的妻子和孩子打转,当然这些人被保安揍了一顿之后离开了,不过他们不会死心。
大批来自谢丽思街背面和伊利安的经纪公司遍布了整个西部,他们的确不知道如何把这个大逃杀比赛当做是影视圈,当做是时尚模特圈运营起来,可这并不妨碍他们这些吸血鬼先寻找到猎物开始吸血。
当然这并非是纯粹的贬义,经纪公司的生存情况完全是根据他们的表现来实现涨跌的。
一个大牌经纪公司能够为麾下签约艺人带来更多的机会和收入,那么他们自己也会赚得更多,并且拥有更好的口碑和更好的机会,反之亦然。
所以有一些不是那么特别的被淘汰的参与者通过这些经纪人找到了愿意接纳他们的战队,也是促成了目前西部经纪人满地乱爬的主要原因,说穿了还是利益。
乔纳森就是这样一个人,能在三千多人中走到前一百,甚至有可能走到前五十或者更上层的位置,只要他从里面出来,他的年薪就不会低于两万块,这已经是目前人们给决赛选手开出的最低的年薪了。
也许他能够获得更多,远远比他从比赛中拿到的奖金要多得多的收入。
欲望,改变了一个人,改变了一个家庭和他们后代的命运。
三个多小时后,那名之前试探过这边的中年人又回来了,三个小时的隔空对峙让他认为对方可能已经离开了这个区域,他非常小心的绕开了一段距离,但没有离开。
这些遗留下来的痕迹非常的有价值,它们的价值在于可以让他找到那个人,也许那个神秘人在前面布置了陷阱,但也有可能他根本不曾想到,自己的身后有猎人追了上来。
缓慢的,不暴露太多声音的走着,他一脚踩进了泥浆里,看着脚印绕过泥浆朝着更远处走去,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直到一根枪管从泥浆里伸了出来。
噗的一声轻响,中年人愕然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有一颗红色的灰块,然后身体四肢不受控制的被收紧在身体的两侧,头盔嗤的一声涨开了一个冠状结构的气帘,紧接着他歪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红色的烟雾从他胸口升起,穿过厚厚的茂密树冠,远处一架猎空一型快速的朝着这边飞来。
没错,猎空一型,之前内阁与国防部和邦迪卡军工集团有一些“合作”需要洽谈,邦迪卡提出了一个建议,比如说一份猎空的订单来弥补他们卖不掉货的损失。
原本这个计划几乎快要告吹,结果杜林这边的荒野大逃杀开始了,然后他和库巴尔聊了一会,给邦迪卡那边下了二十架的订单,帮助内阁分担一些压力。
陆军拿走了一百五十架,海军拿走了七十五架,杜林这边有二十架,还有五架用于帝都预防突情况,正正好二百五十架。
这个数字很让邦迪卡军工集团满意,实际上国防部也认为有必要让士兵们先接触邦迪卡智库提出的“立体机动战争”的概念。
帝国陆军总参谋部认为邦迪卡提出的这种立体战争并不是为了卖东西生搬硬套出来的没有逻辑的狗屁理论,它具有非常准确的前瞻性,而且军情处已经从境外拿到了一些情报,有一些国家已经开始了对飞行器的秘密研工作。
为了确保邦迪卡不会因为猎空一型的滞销取消了对飞行类战争兵器的后续研究研,为了让帝国士兵们更加清楚的了解到如何打一场立体战争,所以就有了这样的订单。
所有的猎空一号都属于教练和试炼机,并不算常规列装的战争机器。
至于为什么差点告吹,那只是官方的商业行为。
只有杜林这边是直接用于“实战”,不过也不得不说,这种短程飞行器的空投太方便了,安比卢奥州多变的地形在飞行器的覆盖下再也不是艰难险途,不管是悬崖峭壁,还是深山老林,都可以快速的把人力或者物资投放到准确的地方。
大约几分钟后,身上所有物资已经被搜刮一空躺在地上的中年人双眼无神的看着树冠,以及一群官方人士从树冠上绳降下来,脸上尴尬的表情一闪而逝。
他被解除了限制情况,低着头被带离了此地,他本以为这是自己这场精彩之旅的终结,可没有想到在返回了营地之后,一大群人围了上来……。
杜林看着乔纳森在树林中继续腾挪跳跃,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个月前那种刚刚从办公室里解放出来,还带着一丝教条的胆怯,他变得更加有自信,也更加沉稳起来。
“州长阁下,有您的电话,来自圣奴林凡蒂尔斯……”,服务生弯着腰在杜林身边对着他的耳朵轻声的通知了一声,杜林这才回过神来,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和身边的朋友们告罪一声,整理了一下着装,起身后前往了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中空无一人,当他进入后,服务生就非常贴心的把门关上,他坐在沙上提起电话,按了一下接通建,在听筒内的电波声音表示已经接通后,他说了一句,“是我,杜林。”
电话另外一头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的声音还有些稚嫩,“杜林先生您好,您的妻子奥菲莉雅已经进入了产房,我在这里通知您,您的妻子要生了,另外您最好能来一趟……”
杜林愣了一下,然后连忙道谢,紧接着让人安排车票,他没办法留在这边继续观看比赛,在嘱咐了亨利,如果他回不来的话让亨利代替他主持颁奖典礼之后,立刻就带着人离开了安比卢奥州。
在路上他算了算,从奥菲莉雅怀孕,到现在要分娩,已经有八九个月的时间,有可能是早产。
一路上他心事重重,没有说什么话,就在他赶往帝都的时候,奥菲莉雅要生产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帝国和贵族圈子,作为当今社会中最成功的最令人瞩目的联姻,杜林和奥菲莉雅的孩子牵动的不仅是一些人的心,情绪,还有无以计数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的利益!
这必然是一个“天选之子”,从他/她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她就踩在了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点五的人的脑袋上,只要他/她不是一个傻子,他/她这辈子就能过的比任何人都好。
一时间医院外徘徊着不少人,一些贵族之间的走动又热络起来,连带着提马蒙特家族的成员又开始受到人们一定程度的追捧,以及重视。
因为这些人都将会有一个晚辈,一个他们需要仰望的晚辈。
杜林赶到帝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出了车站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车,快速的赶到了医院。
此时奥菲莉雅还没有生产,但是已经进入了产房里,生孩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很多没有经历过的人总觉得生孩子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三个步骤。
第一个步骤,快生了。
第二个步骤,生了。
第三个步骤,回家了。
可并不是这样,从有征兆到真正的生产还要经过漫长的等待,有时候三五个小时,有时候要等上十几个小时。
一进入医院,就有专门的医生陪同杜林走向医院的七楼,那里是手术大厅,以前并不是产房。
考虑到奥菲莉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特殊性,医院这边也不敢大意,直接把他们最好的手术室拿出来作为产房使用,就连一些外科专家都做好了随时出现意外进行急救手术的准备。
一行人一边朝楼上走,那名接待杜林的医生一边为杜林介绍目前的情况,“奥菲莉雅夫人的身体非常的健康,但这是她的第一胎,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难免的会让人觉得并不顺利。”
“实际上在我们所接触过的生产过程中,这并不算是有危险的情况,目前我们已经打了催产素,如果在三点半之前奥菲莉雅夫人无法自然分娩,我们会考虑通过手术的方式让孩子降世。”
那医生有些……总之感觉好难的笑了笑,“杜林先生,您和您夫人的信仰里没有拒绝手术分娩之类的教义吧?”
教会曾经因为手术分娩是否符合教义争吵不休,还烧死了好几个主张手术分娩的医生,把这些人钉在十字架上用火焰净化了。
虽然到了现代教会方面已经不禁止手术分娩,可还是有一些人保留着老传统,认为手术分娩是对天主最大的亵渎。
人的诞生和死亡都应该由天主决定,手术分娩等于跳过了这个环节,在天主并不允许的情况下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那么这个孩子不仅不会得到天主的祝福,甚至还会被诅咒。
现在还保留这种想法的人多数都在北方,有些贵族家中还在搞这一套迷信落后的东西,奥菲莉雅是贵族贵女,杜林现在的身份也不简单,而且他还是瓜尔特人,信仰的是先王和诸神,所以医生这么问了一句。
万一出现了一些意外必须要通过手术的方式来解决这些意外,这也算是率先沟通过了。
杜林说了一句无所谓,就不再说话,一行人一路脚步加紧走路生风,很多人都主动让开,特别是到了七楼之后,整层楼似乎都没有其他人了。
站在手术室门口,杜林换了衣服走了进去,这里并不禁止家属的进入,他一进去,就看见奥菲莉雅脸色惨白的躺在分娩椅上,他走到女孩身边,帮她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打湿黏在脑门上的头,然后低头亲吻了一下,“辛苦你了。”
女孩笑的很勉强,但那还是笑,自内心的笑,她忍着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我其实很开心,我要做妈妈了,而且这是我为你生的孩子……”
杜林攥着她的手,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好在天主终于醒了过来,意识到有一名天选之子要降生,在晚上一点多的时候,孩子顺利自然分娩。
在孩子出生之后奥菲莉雅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令人感觉到惊奇的事情生了。
医生拍打了孩子的屁股希望让他痛哭来促进肺部自主呼吸,激活强化心肺功能的时候,这个孩子居然没有哭,而是笑,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笑,声音清脆纯净,整个手术室的人都傻了。
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孩子一出生就会笑的,但这一次,他们见识到了。
医生在恍惚了两秒后处理好脐带之类的事务,然后把孩子包好,送到了奥菲莉雅的身边,同时舒了一口气,“恭喜你们,是一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