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勒把自己两位要好的朋友邀请过来说这件事的本意,是希望这两个人也能和自己做出同样的选择,在这个危机的时刻离开帝国,找一个偏僻一点的乡下地方安度残生。
现在上面对待他们越是不管不问,他心理也就越慌,常有人说人的年纪一大,就容易为一些小事情担惊受怕,其实这种说法本质上是错的。
为什么年纪越大的人越胆小,那是因为这辈子他们见过了太多的意外,见到过太多不起眼的小事情却使人家破人亡的惨剧。年少无知太轻狂,总以为自己能够征服整个世界,对这个世界没有敬畏之心,正是这些年轻人无知无畏所承受的惨重代价,让年纪大的人开始畏惧,懂得了敬畏。
不过很可惜,他的两位朋友并不打算离开帝国。帝国目前所有方面的表现无一例外的都是朝着最好的方向前进,经济上的腾飞和战争的局势让每一个生活在帝国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振奋鼓舞,仿佛帝国就是世界的核心,是唯一的文明社会。
已经习惯了穿上衣服才出门的人,又怎么可能光着屁股跑出去?
当初他们的父辈背叛国家的目的就是获得荣华富贵和权力,如果他们丢了这一切,他们的父辈又何必要背负叛国的骂名来换取这些东西?
那些风景优美的小国家再好,也是不够达的乡下,况且他们用了一辈子的心血来经营自己的产业,怎么可能说割舍就割舍的下,而且这种恐惧并非来自于他们自身,是来自一个其他人。
说不动两位好友,海德勒只能苦笑着送他们离开,然后让管家尽快把自己的产业抛售,收拾一些自己需要带走的东西,在一周时间内离开帝国,他不会再等下去了。
海德勒至今有过很多情人,但是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后代,他患有世界闻名的疑难杂症,无法拥有任何一个属于自己的后代。有人说这事他父亲的报应落在了他的身上,也有人说其实他能生育,只是在伪装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真的不能生育。
不过他有一个养子,和他的关系也非常好的,毕竟海德勒就收养了这么一个后代,不会闹出争夺继承人的悲喜剧,关系维持的非常不错。
第二天的时候海德勒的养子就打了电话给海德勒,因为他听说海德勒正在抛售自己的产业,这样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有些隐隐的愤怒,还有一丝不解,为什么海德勒会在这个时候出售自己的产业?是不是他想要转移财产,给那些传闻中秘密存在的亲子?
无论任何猜测都让他心里有一个无法释怀的地方,海德勒的这些举动并没有通知他,他完全不知情。
在电话中海德勒说的并不怎么详细,总之告诉了他的养子,他会抛售所有的产业,一部分捐献给帝国,一部分留给他,最后海德勒会带着一小部分离开帝国,找一个地方隐居。
听闻海德勒做出了这样不理智的举动,他的养子在电话中告诉他,会尽快和他面谈。
就在海德勒挂了电话后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准备休息时,迈入卧室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硬起来。
“请把门关上,先生。”,没有开灯的衣帽间里有一个瘦长的人影隐藏在黑暗中,只能够看见白色的裤脚和黑色的皮鞋,那年轻的声音有点耳熟,他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说过,不过他听出了另外一个东西,口音。
那是特耐尔城的口音,这一点绝对不会错,他在特耐尔城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对那边的很多东西都非常的了解。
在这个世界通用语有两种,一种是以旧文明为主的通用语,主要使用的地域有西大陆和南大陆的一部分,这种通用语的音和语法更加贴近古代用语,腔调优美,铿锵有力,说起来有点像是再唱歌一样。
还有一种则是另外两个大陆,包括了帝国都在使用的新文明通用语,也就是现在人们日常所使用的语言(南大路大多数国家没有使用通用语,土语更多)。
两种通用语因为历史背景和地理环境的原因泾渭分明,西大陆拥有保存相对完整的一些古籍和古建筑,都是大破灭之前的,众多小国对大破灭之前的文明都非常的痴迷,从很多年前开始,西大陆上的国王酋长都认为自己才是旧文明最正统的继承者,妄想着征服其他势力然后统一世界。为了确保自己的起源经得起考据,他们使用的都是传承很久的古通用语,至于这个语系到底是不是真的古代语,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新文明通用语则是另外两个大陆,即北大陆和东大陆的主要语言,结合了主流人口和历史的变迁,最终完善的一种泛用性语言。
语言可以一样,但是口音绝对不可能统一,可能是因为历史的关系,可能是因为不同的种族在器官育上不同的原因,总之各个地方的口音都不太一样。特耐尔城向外就是一些小国家和联邦,属于一个口音混杂的地方,在众多口音融合之下,有了特耐尔城特殊的通用语口音。
在部分音节上会有一些拖缀添加音,比如说“早安”这个词在特耐尔城人说起来会有一点类似“早散”这样的感觉。那本来就是一个相对混杂,同时又相对落后的地方,文化的交流较为封闭,多种因素结合之下,形成了这种口音。
这个隐藏在衣帽间里的家伙虽然口音不重,可海德勒依旧听得出那淡淡的特耐尔口音,同时又有一些瓜尔特人音的习惯,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他关上了卧室的门,并且反锁上,然后走到床铺边上,换上了睡衣。松垂的皮肤就像是树脂一样臃肿的挂在他的身上,褐色的老年斑一块一块的,这几年他一直处于忧患当中,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劳让他比同龄的富豪们老的更快。
换好了绸子的睡衣,他转过身看向衣帽间里的影子,略微思索片刻,然后问道,“是杜林让你来的吗?”
那个人按了墙壁上灯光的按钮,柔和的白色光线亮起,露出了都佛英俊的面容,他微笑着如同没心没肺的少年,点了点头,承认了海德勒的猜测,“杜林先生本来想要第一时间亲自过来,可是他有些事情临时要处理一下,所以让我先过来看望您。”
海德勒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用一副我差点就信了的表情的笑说道,“这可不是看望我的方式!”
都佛慢慢的走出衣帽间,他耸了耸肩,从一边的酒柜中抽出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放在了柜子上,并且倒上了一些酒。一杯给了海德勒,一杯端在了自己的手中,“管它呢?总之我只要按照oss的话去做就行了,形式和过程并不重要。”,他扬了扬酒杯,抿了一口,坐在沙上,“您可以休息或是做任何您想要做的事情,大概两点钟左右,oss就会过来。”
海德勒嘴角一弯,笑的有点颜不由心,“包括离开这里吗?”,不等都佛回答,海德勒也坐了下来,“杜林打算怎么对付我?”
“您应该已经想到了……”
两人聊了一会之后海德勒就趁着酒劲躺在了床上,安睡了过去,到了他这个年纪早睡早起已经成为了一种生活的本能,即使他要面对可怕的东西,他也不会打扰自己的睡眠,可以说这是他的定力,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想要死在梦中。
但结果,注定不会按照他所想象的那样进行。
晚上三点多的时候三辆车驶入了庄园中,杜林从建筑物大门走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被制服了,在他走向海德勒卧室经过中央走道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站住了。他转身看向一个贴墙站着的家伙,四十来岁戴着眼镜,看上去非常有教养,杜林看他的时候,他低下了头。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杜林笑的和都佛一样就像是天真的孩子,笑容纯洁无瑕,但是他的话,却让这个男人身体轻微的颤抖起来。
他看了看周围那些人后,又看向了这个男人,“非常抱歉,上次乘坐你使用的车时把你的车弄脏了,对此我深表遗憾……”,这个家伙就是当年在特耐尔接他和格拉夫去见海德勒的司机,杜林至今都不会忘记那天他所受到的对待,那种轻蔑鄙夷的眼神和擦拭坐垫的动作点燃了他的杀机,这份杀意隐藏至今,终于在今天重逢的时候爆出来。
他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这么做,有这样的心态是不正确的,不健康的,他觉得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些劝你要宽容,要释怀的人未必是真心对你好,因为被定义为人生耻辱的那一巴掌没有打在他们的脸上。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这才是杜林生活的态度。
昨天,你狠狠的羞辱了我。
那么今天,我就报复回去!
宽容?
谅解?
或许有人能够做到,但肯定不是杜林。
他勾了勾手指,身后的人靠近了两步,杜林随意的指了一下这位司机先生,说道,“带他除去见他们的天主,给这位先生一个体面的方式,毕竟我是一个宽容的人!”
这个时候,杜林也不介意体现一下他的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