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支枪抵着的塔克斯先生在安普惊讶的目光中直接拨开了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枪,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从容的走到了他刚才做过的沙边上坐了回去,索菲亚女士的随从也为他沏了一杯咖啡,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安普。
安普的表情先是惊愕,他没有想到塔克斯先生居然有这么大的勇气直接推开一个刽子手抵在他下巴上的枪口,然后的表情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他看着塔克斯先生自然从容的走到沙边上,甚至在他从索菲亚身后走过的时候,都没有人提防他。最后安普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直至索菲亚的随从为塔克斯先生送上了一杯咖啡。
安普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狰狞,不过很快就平复了下去,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一定不是塔克斯先生本人?”
“塔克斯”先生抿了抿嘴,拿着手帕沾掉了嘴角上的水渍,他露出一副非常遗憾,但又有些嘲弄的样子,“塔克斯先生可能正在海底和那些鱼儿玩捉迷藏,我的确不是塔克斯先生,我是杜林先生安排的一个后手,大家经常称呼我为二号接线员。我已经坦白了我自己的身份,那么拉普安先生,你是否也应该坦白你的身份呢?”
“我们可是好朋友,虽然我不确定你的真名是什么,但是拉普安这个名字绝对是假的。”
塔克斯先生……,不,准确的来说二号接线员先生就是杜林埋下的一根线,一个后手。他从特耐尔地区转移到伊利安市并且和真正的塔克斯先生合伙开了一家珠宝店,用于偷偷的将他从帝国央行里抢来的金砖融化后做成饰出售给所有本地人和外地人,通过这样的方式和渠道他顺利的躲开了随后安普给帝国央行提的一些建议,在地下洗钱渠道和销赃渠道里根本就不存在过金砖什么的,也避免了杜林起家时最大的一个危险。
这种销赃的手段非常的特别,赚钱的速度慢了一点,但是更安全,而且赚的更多。这样的方式不需要面对地下销赃渠道高达百分之五十的销赃手续费,也不需要考虑有人会跑进珠宝店里来检查这些黄金制品是否属于被劫的那一批货,三千万的黄金还能够卖出接近四千五百万的高价,杜林都为自己的脑洞拍手称赞。
但是在经营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塔克斯先生的问题。按照当初杜林和塔克斯先生的协议,塔克斯先生的股权不多,也没有干涉经营的权力。但是当大家都有了一点钱,大概一百多万的时候,塔克斯先生认为应该把珠宝店做成一个品牌,不仅要扩大经营范围,更要独立出一个匠师工作室,专门为达官贵人们服务。
从正常的商业行为上来说,塔克斯先生这个金匠很有生意头脑,用品牌效应推动奢侈分类品牌,但是这和杜林的本意是相违背的。他手里那批黄金本来就见不得光,一旦珠宝店的规模变大了,分店变得多了,那些同行们就会来找麻烦,很容易破坏他暂时低调的计划。然后两个人吵了一架,塔克斯先生或许已经现了什么,并且用杜林黄金来路不对要挟他,要杜林支付他一大笔钱让他自己去开拓生意,恢复家族的荣光。
于是塔克斯先生去海底捞鱼去了。
在这个时候杜林也认识到自己可能留下了一个破绽,塔克斯先生能够看得出自己的黄金来路有问题,那么别人自然也能够看得出来。于是他很快以自己和塔克斯先生的名义招纳了四个根本不存在的股东来混淆视线,同时还送了一名会计去陪塔克斯先生一起捞鱼,接着从瓜尔特人中找到了一名有资格证的会计,修改了所有的账本。
为了避免以后有人抓住这个漏洞穷追猛打,所以杜林找了一个和塔克斯先生长相有四分像的人,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身份,安排他到联邦去生活,没有什么比目标就是自己人更有效的手段!当时杜林给他的目标是十年,如果十年内都没有人来抓这个漏洞,那么“塔克斯”先生就可以回来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追这个漏洞,而且还是两个人,这才是真正的意外收获。
其实在第二次有人追这条线,也就是自称拉普安的安普在追查这条线的时候,杜林已经把伊利安的珠宝店卖给了一个外地人,当初所有的账本在核对过税收以后已经得到了销毁的批准,彻底的消失了。
此时的安普终于醒悟过来,他先是愣了一会,然后大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杜林这个混蛋总是让人有一种惊喜,他是怎么想到这么做的?”,不需要假的塔克斯先生回答,也不需要索菲亚女士回答,安普露出了如同孩子一样调皮的笑容,“他给了我一个惊喜,可是我也有一个惊喜要给他,能帮我打一通电话给杜林先生吗?”
“塔克斯”先生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但不是在这里!”,说着他对索菲亚说道,“拉普安先生好像把阿丽莎小姐也请到了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尽量不要让她知道生了什么……”
很快,“塔克斯”先生带着安普以及几名枪手一起驱车来到了位于蒙特尔郊区的一个仓库外,仓库外有一个公用电话亭,“塔克斯”先生先进去拨通了杜林的电话。
很快,接到电话的杜林换了一身衣服,从别墅里走出来,骑着一辆自行车大概走了一英里左右找了一个电话亭,把电话拨了回去。
“是我!”,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杜林说了一句,但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电话的另外一头安普再次笑出声来,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他不仅近距离的听杜林说过,在电话中也听过,更监听过杜林的通话,这个声音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是在笑声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说了同样的一句话,“是我!”
电话的两头一瞬间就陷入到死寂当中,大概过了两分钟,杜林才问道,“刚才我听我的兄弟说你要给我一个惊喜,老实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惊喜,纯粹是惊吓。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你,安普先生,恭喜你能够从地狱回到人间,怎么样?污浊的空气是不是格外的香甜?而且你似乎还很有力气的继续找我麻烦,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那普很有聊天的兴致,他立刻回答道,“当然,你都没有死我怎么舍得一个人在地狱中煎熬,所以我回来了。至于为什么要追着你不放?因为答案很简单,你使正义蒙尘,你让公正失衡,杜林,你是帝国最大的毒瘤,如果不能够让你伏法,鬼知道你能做出什么事情!”
“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
杜林抿了抿嘴,“非常满意,不过安普先生,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又输了一局,这就是你所谓找回公平正义的方法吗?”
对于杜林的嘲讽安普一点也不在意,他换了一个姿势靠在电话亭中,面色红润,表情兴奋,“你记得上一次我对你说的吗?正义肯定会来,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我做不到,我相信有人能做到。”
“这句话很伤感,让我想起了我去你的坟墓为你献花的时候。”,杜林掏出了香烟点了一根,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再次开口,“安普先生,我对你的个人能力非常的推崇,你是我邀请的除了凯文之外,第二个没有瓜尔特人血统,但是真正能够进入我核心地位的成员。上一次你拒绝了我,我现在再次邀请你,我需要你的能力,为我工作,可以吗?”
杜林是真的很看好安普,安普和凯文是两种人,而且专攻的领域不同。凯文是那种你给他一句话,告诉他你是无辜的,他就能够为你打赢官司的人,哪怕使用再龌龊肮脏的手段,对他来说都绝对不会是心理负担,可以说凯文是个不要脸胆大心黑皮厚的人。在法律领域凯文是无敌的,但是在法律之外,他就不一定玩得转了。
而安普则不一样,他很专注细节,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很高的耐心,他能够从一些细微处着手找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的分析能力很强,虽然执行能力有点差,但不可否认这绝对是一个制定计划查漏补缺的好手。有他在,杜林的一些计划就能够更加的完美,最重要的是安普不偏食,任何工作他都能胜任,不一定只能从事法律和警务方面的工作。
大概三分钟的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杜林吐着淡淡的烟雾,一直在等待安普的回答。只要安普能够答应下来,他就能够让安普信任自己,和安普这样有点固执古板,又非常热血的家伙共事,只要帮助他找到真理的方向,他就能够挥出百分之百的动力。杜林相信自己能够成为安普迈入人生新道路的人生导师,在这方面他也是专家。
三分钟后,安普的声音趋于平静,“我非常感谢到了今天你依然这么欣赏我,不过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杜林先生。”
“我是警察,你是贼,我们永远都是硬币的两面,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杜林掐灭了烟头丢到地上,他带着微笑,无论安普是否能看见,“非常遗憾,安普先生,非常遗憾。我尊重你的选择,这是你的权力。老实说我今天非常的开心,因为我们又说了一些话,因为我们还是以前的我们。”
“时间不早了,安普先生,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替我向朋友们问好,告诉他们再等等,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见他们了。”
“再见!”
安普看了一眼挂上的电话,他摇着头把听筒送回到座机上,然后看向了电话亭外。
“塔克斯”先生背对着他,五名枪手已经拔出了手枪,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很慢很慢。安普掏出了香烟,拿出了打火机,火石滚动的火星点燃了煤油的绳芯,火焰如同妖艳的女郎扭动着身姿在他的掌心旁舞蹈。他微微抬头,这让他额头上的抬头纹一层层的叠在了一起,他看见那些枪口不断的喷出蒸汽,一颗颗子弹呼啸着缓慢的朝着他飞过来。
他没有任何阻挡躲避的欲望,他深吸了一口烟,烟雾在肺叶里转了一圈,那种有些让他厌烦但又吸引着他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第一颗子弹穿透了波利,电话亭的玻璃上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纹,他弹了弹烟灰。滚落在胸前一尺左右距离的烟灰被一颗子弹恰巧的集中,顿时化作了一片粉尘。他再次深吸了一口烟,子弹狠狠的撞击在他的胸口,让他的胸口都陷了进去,逼迫他把刚吸进去的烟吐了出来。
在这一刻,力量如同破桶里的水,快速的流失,烟头缓缓的在空中打着旋落下,周围的枪声组成了一篇铿锵的乐章,就如同他的性格。
当枪声停止时,他已经倒在电话亭内,生命即将离他而去,他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目光却停留在他手边的香烟。他用手指轻轻的触碰着香烟,想要把香烟拾起来,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做到。身体里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力气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或许……不,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啊。
一个阴影遮挡住了光线,他看见了一双很熟悉的皮靴,那是“塔克斯”先生的皮靴。
“塔克斯”已经走了过来,他弯下腰将地上的香烟拾起来,塞进安普的嘴里,安普挤出一丝笑容,嘴巴动了动,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塔克斯”先生知道,他在说谢谢。
看着安普的眼睛开始缓缓不受控制的闭合,“塔克斯”先生摇了摇头。他讨厌甚至是憎恨安普,因为安普要调查弥赛亚,但是他又很同情乃至于欣赏安普,这是一个有自己追求并且非常执着的人。
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彻底停止了呼吸的安普,“塔克斯”先生坐上了车,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愿你们的天国中,没有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