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莎见到约翰先生的时候约翰先生的气色看上去非常的差,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即将抵达终点,他此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纳莎。
说起来真的很可笑,他最叛逆的儿子最后成为了他最重要的人,他最宠爱的儿子最后反而想要杀死他,现实为他上了一堂荒诞的课,充满了浓浓的讽刺。约翰先摇了摇头,枯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脸已经有些微微的黑,这是局部新陈代谢停止的征召,这让他的笑容变得非常的难看。
“爷爷……”,纳莎紧咬着嘴唇蹲在了约翰先生的面前,将脑袋轻轻的枕在约翰先生的膝盖上,老人的眼里闪过了太多无法解读的复杂光芒。他的手颤抖着轻轻的抚摸在纳莎的头上,他已经感觉不到头的柔顺,就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杀你父亲的人是亚瑟,他很快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已经和律师谈过了,遗嘱将进行更改。等我死去之后,家族中百分之五十归你所有,剩余的百分之五十中有百分之十五是给我的那些兄弟姐妹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剩余的百分之三十五将无偿的捐献给帝国,成立一家‘约翰·乔治基金会’,这也是我让你亲自过来的原因。”
老人说了这么多话嘴巴有些干,他从让纳莎为他到了一点水,湿润了嘴唇并没有喝下去。医生告诉他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非常惊人的速度衰竭,这可能和他短时间里受到了持续性的严重精神刺激有关系。部分血液循环系统因为爆性的高血压已经破裂,造成了一些地方产生了淤血,同时一些地方也失去了血液输送养分。
从局部的衰竭到整体的衰竭,他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这个时候想要拯救他,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完成的举动,除非天主降下恩赐。
所以他现在别说吃东西了,就连水都要少喝,能够维持生命即可。吃了东西或者喝了水之后会造成局部血液聚集现象,这对现在约翰的身体而言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纳莎想要说什么,约翰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抬起手阻止了她,“基金会方面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做,你将是第一任的理事长,至于以后如果你没有能力继续控制基金会,你会挂名名誉理事长,多少还能有一点东西。这个基金会具体的运作内容都和我做了一辈子的新闻有关系,这些你可以去问我的律师。”
“你父亲死了,而且看样子我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亚瑟肯定会坐牢,整个家族里你是最后一名直系。不要相信你那些爷爷奶奶的话,他们都是为了你口袋里的钱。”
“我们已经失去了报纸行业,在内阁和某些人的推动控制下,报业将来很难再出现像我们这样的巨无霸了。面对那些零星的利润,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金钱却做不到我们想要的样子,传统的报纸行业可以放弃了。”
“你在帝国之星的股份和人没有抽回来吧?”,纳莎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安静的点着头,约翰很满意的说道:“非常好,以后必然是这种新媒介的时代,我不想承认,但是时代已经把我们丢下了。你回去之后和杜林好好谈谈,如果能够买下帝国之星是最好的,不能买下也尽量的增持你手上的股权。”
“未来舆论的浪尖会从报纸,转向这种可视化的媒介。”,约翰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害怕纳莎听不懂也不明白,他没有丝毫的藏私,直接告诉了她原因,“因为整个帝国至少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人没有上过学,他们无法阅读报纸,却能够看着那个小东西里面的人将新闻读给他们听。”
“随着帝国的经济复苏,我相信不会要几年,这种东西就会大范围的普及开……”
约翰和纳莎谈了两个多小时,他把自己所有想到的东西都交代了一边,直到他已经坐不住,有些瘫软在轮椅上的时候,这场谈话才结束。
当天晚上在帝都的市政厅外,坐在轮椅上的约翰先生亲口向广场上的上万民公众宣布自己承认法庭对他的所有指控,他低下了头表示深刻的忏悔,并且对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由衷的道歉……。
乔治家族。
完了!
一个行业托拉斯的灭亡永远比那些没有经过官方证实的消息更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小撮人选择了闭嘴,大众相信了“真相”。
奥迪斯市依旧火爆到很多地方都需要排队,人们对代币的接受力也正在不断的增强。
杜林为这座城市带来了极大的改变,等两条铁路修好之后,奥迪斯市将全面取代纳米林德斯,在经济上赶超帝都,成为帝国最闪耀的一颗星星。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晒着太阳和克斯玛先生聊天,小克斯玛先生已经八个月了,身体非常好,已经可以自己独立行走。克斯玛先生表示小克斯玛先生这一点随他,他也是八九个月就可以自己杜林行走,顺便鄙视了杜林一波,说他到了一岁多才能够自己行走。至于克斯马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从克斯玛夫人的笑声就能够听得出他可能撒了谎。
不过杜林没有揭穿克斯玛先生小小的谎言,他这几年在外面不断的向上爬,与梦境中的那份记忆不断的重合,人也变得更加成熟。
克斯玛先生是一位很爱面子的人,杜林不想一通充满了亲情的电话变成争吵,他很顺从的称赞了克斯玛先生几句,还稍微表达了一下对自己的惋惜。电话另外一边的克斯玛夫人笑的更大声了,克斯玛先生怒哼了一声,才把他的妻子赶出了镇长的办公室。
当房间里只有克斯玛先生一个人的时候,他轻声说道:“你那个没结婚的妻子可能又怀孕了。”
克斯玛先生劫走了小克斯玛先生之后还留了两个人在那边看着,虽然杜林没有说什么,他总觉得做事应该做的体面,不能给人留下话柄。阿丽莎去了一次奥迪斯市他是知道的,回来之后就开始了正常的生活,工作,上班,偶尔和同事出去转一转,和正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人的肚子里有了其他东西,藏是藏不住的,当那边的人告诉克斯玛先生他可能又要有一个孙子辈的时候,老人板着脸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关上门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现在通知杜林只是给杜林打一个预防针,算一算日子,明年的年中第二个小克斯玛先生或者女士就要诞生了,他很高兴。
他对杜林这些孩子们不怎么仁慈,对孙子辈却很仁爱,他一边和杜林说着办公室外的小克斯玛先生正在撵着别人家的一只鸡到处乱跑,一边问了一个问题,“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做好?”
杜林摸了摸下巴,“你是说门农那件事?”
“对,门农。”,克斯玛的先生不像刚才充满了温馨的氛围,有一种说不出的森然,“他差一点就伤害了我们家族的成员,无论他是谁,他都必须付出代价!在过去,我连公爵都敢杀,现在是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我的儿子。”
克斯玛先生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按照他年轻那会,帝国公爵虽然不再具备拥有建立公国的权力,可在帝国贵族阶级中依旧是一座庞大到让人不得不仰望的大山。有钱,有权,有人脉,有军队,可以说他的领地就是他的国,只是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罢了。可就是这样一个连皇室都必须尊重的公爵,就死在了克斯玛先生的双枪之下。
若是按照现在的官职作为参考标准,差不多应该就是马格斯这个级别的人物了。
克斯玛先生一辈子都没有遵守过法律,所以他也不把法律当一回事。
从他口中听见“家族”这个词的杜林突然间有些恍惚,他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镇子上的人在十几年前就将家族这个词用在了克斯家一家身上,而克斯玛先生也坦然承受了这样的词汇。小时候杜林可能会觉得很荣耀,大一点反而觉得有点可耻。
只是一个乡下的农夫家庭,用家族这个特指的词汇,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现在看来这不是夸张,这就是事实。
家族的尊严不容许任何的冒犯,家庭的成员也不允许受到任何人的伤害,哪怕只是威胁,都不行。
杜林有一会没说话,克斯玛先生有些气闷,“我不管,我让邮差给你送了一个东西过去,好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挂电话了。”
当杜林反应过来的时候听筒里已经没有了声音,他好笑的摇着头,他的父亲和以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心态上的,习惯上的,这其实是一件好事。
然后他就开始安心的等待着克斯玛先生送给他的东西,他非常的好奇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一等,就等到了一个多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