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普刚走出法院后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把凯文的香烟装在口袋里了,他脚步一顿就想要把香烟换回去,他没有欠人东西的习惯。可下一刻他就意识到,凯文也离开了。他突然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是胡安一样。他看了一眼威严耸立的法院大楼,默默的走到后面的巷子里,从舷梯爬到了楼顶。
楼顶的风很大,卷着变成雪花的海浪沫有些喧嚣,他坐在了楼顶的边缘,把香烟都取了出来,然后点上了一根。很快,香烟他抽完了,随手丢在了地上,然后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香烟盒,掏出了里面的锡纸。锡纸不完全是锡做的,可以说是将锡烫印在了白纸上,这么做是为了节约陈本。
他把锡纸拽了出来,铺开在手面,手指在锡纸上写写画画,就像是真的在记录什么一样。然后他拿起了打火机,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对着烟盒点着了火。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胡安要在最后一刻还要把烟盒给烧了,是因为没有烟了吗?应该不是,他连续抽了两根烟都已经不是很舒服了,他不相信一口气抽了那么多烟的胡安还想要继续吸烟。
很快,他恍然大悟。
在高温的炙烤下,烟盒外的封蜡开始融化,一滴滴的如同水珠一样滴下来,最后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片炸开的蜡片!
就算这次没有凯文,他也没有办法把杜林拉下马,因为他有一个杀手锏——胡安的遗书,就藏在胡安的肚子里。谁能够想到有人会写一封遗书不留在身边,而是吞进肚子里,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杜林安排的。那张写些“家庭”和“你”这两个单词的纸条应该是杜林给胡安看的,然后他把自己的计划写在锡纸上,放进了烟盒中,再把烟盒给了胡安。
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过一句有倾向性的话,所以这件案子里根本就不存在“人证”这种说法,接着他从容的把胡安逼死。
不错,胡安可以说是自杀的,毕竟有那份遗书存在。但同样也可以说是被杜林谋杀的,因为他不得不死,他不死,他的家人就要倒霉,他必须死!
想通了这一切,本来还有些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这一场,输的不冤。
如果有下一次,如果没有那么多其他因素来干扰他,让他有权力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查案的话……。
当安普从帝都的港口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现了他过去的同事,他的同事拿出了一张逮捕令教给了安普,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别让我们难做,配合一下。”
安普只是看了几个最重要的地方确定是真的逮捕令,就放弃了反抗。两人把他押上了车,他没有提问,也没有要求什么。他很清楚自己这次麻烦大了,搞不好不仅要丢掉检察官的职务,还很有可能会进监狱。他以前得罪过不少的富豪和权贵,这次倒了霉,他们可能不只是拍手称快,还会向水里丢石头吧?
安普涉嫌伪造证据和刑讯逼供的新闻上了报纸之后,帝都方面立刻开了一场新闻布会,他们声称诈骗案的主谋已经到案,一个从犯也落网了,然后他们按照事实编了一个故事,一个大家都认可的故事,将这起案件终结。作为第一被告,霍多克可能……不,是绝对会面临绞刑,除非他说出赃款的去向并且把钱找回来。
至于卢克先生,他没有什么有力的靠山,加上帝国经济复苏,一些地方已经有了大建设的预兆,他在西部的矿山被人盯上了。那人只是打了一通电话,本来本着疑罪从无打算把卢克释放的调查组,放弃了这个想法。他们不仅要把霍多克的事情坐实,也要把卢克的事情坐实,于是卢克也有了自己的“剧本”。
除此之外,还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和安普有关系。第一件事是关于“刑讯”这个麻烦,负责看押、审问那三名证人的探员就四个人,现在出了问题肯定要他们来背锅,不管他们说自己做了还是没有做,就这四个人。没有人站出来主动承认,那就是你们四个一起干的。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于是这四个天降横祸的探员为了尽可能减少自己身上的罪责,他们先承认了自己参与了刑讯,但是统一了口径。那就是刑讯并非是他们的主意,而是安普授权的,安普当时要求他们“尽一切可能”把口供拿出来,于是他们上了措施。
墙倒众人推,监狱方面莫名其妙有了漏洞,也咬在安普身上。一是安普有资格做这件事,其次他的身份地位也足够让上面接受,于是在这两件事的推动下,加上凯文反诉他制造伪证,刑讯逼供、诽谤、陷害等罪名,以及他让副部长先生丢了面子,他被捕了。
帝都方面打算把这件事冷处理,安普毕竟是他们去年推出的新人,而且还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帝都司法界也把安普吹的就像是救世主一样。结果现在这么多污水泼到了安普的身上,把司法界几位大人物的脸都打肿了。在安普没有到案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就已经结束了取证、审判工作,最后革除了安普检察官的公职,并且判处三年有期徒刑,不得保释,不能减刑。
在被关押了两天之后,安普才知道这个事情,他一脸的无奈,又想起了凯文对他说的那句话,并且延伸出了新的想法。
如果制定法律的人本身就无法做到公平公正,那么他制定的法律,又有什么能称得上公平公正的地方呢?
他连家都没有回,直接被送到了帝都第二监狱。以他的罪名,他应该关押在地区监狱,而不是帝都第二监狱这样关押重型犯的地方。
当安普换上了囚服,抱着自己的“家当”走进监区的那一刻,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好几股充满了仇恨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他身上。
他叹了一口气,认命了一般走向了自己的监舍。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
也就在安普被逮捕的前一天,还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一名特稿社的记者因为喝多了,不小心从客轮上掉了下去,等救援队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半截身体。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有人在监狱里等待着光明和正义的降临,有人手持黑暗在人们的恭维声中走向辉煌,有人自以为拿到了真理却不知道真理往往是带刺的,或许只有真正的老实人才能够享受平淡的生活,比如说杜林。
特别是萨维告诉他搞定了那个记者之后,杜林更安逸了。
他的声望再次抬高了一大截,有时候人们不畏惧你并不是你做不到,而是外面没有你的传闻。当人们说那七千万在杜林手里的时候,当人们说胡安是被杜林弄死的时候,他却依然行走在阳光下,人们就必须对他保持着敬意。
人一闲,有时候就会多事,送走凯文还没有一周的时间,从特耐尔那边来了一封信。
“谁来的?”,拿到信件的杜林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看,没有寄信人的信息,只有他的信息。他拆开信封里面有两份独立的信件,他先看了第一封,第一行字就让他知道这封信是谁寄来的——先看另外一封,如果你没有看过的话。
能写出这种口气并且能对他使用的,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个,深刻的记忆,他老爹。
他拿起了另外一封看了一下,一封到处都是涂抹的信件,看完之后平静的再翻开克斯玛先生的来信,认真的阅读了一遍之后,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把自己当傻子了?他不打算管这件事,小克斯玛先生现在很安全就够了,他真的不想和那个叫做门农的“叔叔”有任何的关系。克斯玛先生告诉杜林,这件事他需要自己解决,不然会看不起他这个混蛋。
都已经是混蛋了,还要看得起吗?
比起那些麻烦事,当一个快乐的有钱人不是更开心吗?
于是杜林把信重新叠好,装进了信封里,然后把德芙找到了身前,“用胶水粘起来,就像没有开拆一样,然后打电话给邮政局,让他们在那边山崖下建个邮箱,再把这封信塞进去,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德芙点了点头,“我们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
杜林顿时喜笑颜开,一拍巴掌,“对,你说的很对,这个月开始涨二十块钱工资!”
看上去杜林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其实他已经记在了心里。他对门农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也暂时没有时间去管这个破事,但不代表他就真的不管。毫无疑问,门农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他才打算用小克斯玛先生来胁迫自己,对于任何有威胁的潜在或者已经成为敌人的敌人,杜林都会很小心,很小心的去对待。
接下来,他主要的任务不仅是把酒铺遍整个东海岸,还有整个西海岸以及内陆!
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件事更重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