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深山腹地,地下洞窟之中。
一团炽烈的火球漂浮在半空,为这个山腹中的地下洞窟带来光明。
清澈的地下河水水势和缓,为整个洞窟带来湿润的空气。
河畔巨石之上,相对盘坐两名女子。
一女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年纪,漆黑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身后,一身鹅黄色配以淡紫色的百迭裙,飘逸灵动。
端庄大气,白皙细腻的鹅蛋脸,皓齿蛾眉,鼻梁英挺,红唇粉嫩,一双大眼睛更是黑白分明,灵动犀利。
正是曾经炼神境的大高手,葛家的老祖宗葛月秋。
另外一名女子看上去却已经老态龙钟,盘坐在那里,身材都有些佝偻,颇有些风烛残年的模样。
一头白发随意束在脑后,脸上皱纹堆砌,皮肤枯黄,除了一双眼睛依然清亮有神之外,十足的是个慈祥的小老太太。
“月秋,枯坐千年,你竟然还是原来模样,真是可喜可贺啊!”小老太太声音嘶哑,如沙粒摩擦一般。
虽然说着恭喜的话,脸上却丝毫没有半分喜色。
葛月秋轻笑一声,眼神微眯,多少有几分讥讽语气:“马师姐,当日你不听我的劝阻,非要下嫁那个一心追求世俗功勋的莽夫!”
“若你能和我一样,在天地灵气骤然开始枯竭之后,断情绝爱,一心求仙,尽最大可能保全自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马师姐微笑摇头,神态安详,淡淡说道:“各人自有命数,月秋,我享受过人间悲喜,男欢女爱,也有过儿孙绕膝,天伦之乐!”
“你从出生就是葛家的大小姐,一转眼,千年过去,你却还是原来模样,你觉得我处于苦海,我却觉得你人生残缺,各有优劣而已!”
葛月秋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师姐,你就不要再嘴硬了,你说你儿孙绕膝,天伦之乐,可你的儿孙呢?那个莽夫呢?”
马师姐双眸微凝,似乎越过地下河,越过厚重的岩石山壁,看向了遥远的天际,嘴角上翘,好像想到了什么幸福温馨的事情。
半晌,她才轻声说道:“尚志求仁得仁,为护我道门正统,华夏安危,壮烈陨落于北地之战,虽死犹荣!”
“我儿岩通,一生奔波,只为国仇民恨,我郭家儿郎修道,就想以拯救苍生为念,以振兴道门为己任,纵身死道消,又有何憾!”
声音不大,也不如何慷慨激昂,更没有悲苦凄声,却更能令人动容。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寂,似乎沉浸在千年之前的惨烈记忆当中。
良久之后,马师姐才继续说道:“月秋,当年是你不远数千里,将我从死人堆里救回,又替我收敛家人尸骨。”
“我虽恨不得追随尚志而去,却还是十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我观你元神有损,此来可是需要帮手?”
提到魂体有伤,葛月秋立刻露出愤恨之色:“马师姐,这次将你从沉睡中唤醒,确有事需要你的帮助。”
“现今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族渐弱,不求自身强健,转而追求外物之所谓科技!”
“就算天才绝艳的修道家族子弟,也再无破境到区区淬气境的可能,只有偶尔一二个拥有大机缘者,才能破境淬气!”
“我本想再无出头之日,我们修道之人,将要永久沉睡下去,可近来突然发生变化。”
“天神教会降下半神境天使,我华夏也有一个小贼竟然在短短数月时间接连破境,现在已经是双洗髓境!”
“双洗髓境?”
马师姐终于来了些兴趣,疑惑说道:“我虽处于沉睡当中,却也随时感应天地变化,丝毫也没觉得有任何好转迹象!”
“月秋,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在如此贫瘠的环境中突破到洗髓境?而且还是双洗髓境?”
葛月秋粉拳紧握,恨恨说道:“这个小贼,惯会装神弄鬼,自号玄学大师,据说祸害女子无数,是个好色如命的家伙。”
“但偏偏是这么个家伙,竟然拥有很大机缘,让他得到了半神之血,有半神之血助力,他才能够接连破境,成就了双洗髓境。”
马师姐神色古怪,似笑非笑的看着葛月秋:“月秋,就算千年以来,你滞留红尘,再也不复当年实力!”
“可你也不会拿一个双洗髓境的小家伙无可奈何吧!难道,你想让我帮忙去对付半神境的天使?”
“这我必须事先声明,就算我有拼死之心,在半神面前,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呀!”
葛月秋也察觉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可不知道怎么,一想到被李子树调戏,以及之后的魂体纠缠,她便不由自主的愤怒不已。
主动去对付半神境的天使,葛月秋可没有那个勇气,即便这次出来寻找帮手,也最多是想在天使对自己存在威胁的时候,多几分自保的能力而已。
她来找师姐马红玉,还真的就是想要借马红玉的力量,向李子树报羞辱之仇,并夺取李子树的肉身。
这就是得罪女人的后果,即便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女人,也没有半分宽容之心。
明明是自己的错,却因为没能得逞,有了损失,而对李子树怀恨在心。
现在,更是不顾自己的身份,还要求助他人,将李子树置于死地。
不过,在一个双洗髓境的小辈面前吃了大亏的事情,葛月秋还真的有些羞于启齿。
她平稳了一下情绪,道:“马师姐,这小辈的机缘还不止于此,我发觉,他竟然还有双星神入魂!”
“星神入魂,一个都极为罕见,他竟然双星神入魂,简直闻所未闻!”
“马师姐,你就算因伤跌落境界,却见闻广博,你可知道,星神入魂到底代表什么嘛?”
马红玉终于动容,就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抖动了一下:“双星神入魂?”
“月秋,你确定那个小辈是双星神入魂?难道你曾经勾出他的灵魂?还是你曾经侵入过他的灵识海?”
被问到关键处,葛月秋心中有几分羞恼,抬起下巴,带有几分傲娇说道:“师姐,我当然确定!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见到葛月秋突如其来的羞恼愠怒,马红玉瞪大眼睛,摇头失笑,也不跟她计较,似乎心情好了一些,轻松开口。
“好好好!不过,关于星神入魂,我了解的也不多,只是曾经侍奉在门主身边,听长辈们提及。”
“所谓星神入魂,普遍来讲,便是精通灵魂秘术或符阵之道的炼神境以上修道者,对后生晚辈的关爱之举。”
“为了使后辈之中的天才不会被轻易夺舍或蛊惑,而在这些晚辈灵魂之中种下灵根!”
“据说,这灵根会随着后辈的成长而与后辈的灵魂完全融合,从而使后辈拥有种下灵根的前辈的某些神通和记忆。”
“至于帮助后辈固魂并防止被勾魂夺舍,只是最基本的功能。”
葛月秋紧锁双眉,迟疑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一点儿,可这小贼明明才二十几岁,难道是有哪个老不死的拼着耗费自身能量也要为他种下灵根?”
“这不太可能,苍龙卫提供的资料中,李子树的师父,不过是个望气境的小道士,他的身后应该并无高人!”
马红玉突然开口询问道:“月秋,你魂体受伤,可是进入那小辈灵识海中吃的亏?”
这话问的有些猝不及防,葛月秋俏脸涨红差点儿脱口而出,想了想之后,索性坦然说道。
“不错,我就是被个小辈给伤了!那个无耻小贼,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她这里怒火重燃,马红云竟然眼前一亮,露出了几分惊喜之色。
小老太太一般佝偻的身体也挺直了一些,微微催动法力,便连同屁股下的蒲团一起飘起向前,来到葛月秋面前,一把握住葛月秋的小手。
“月秋,这么说,你全力以赴,仍然没能灭杀那小辈的灵魂,反而被对方所伤?”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受辱受伤,你是觉得活该是吗?
葛月秋大为不满,一甩手,挣脱了马红玉的手,横眉怒目:“马红玉,你什么意思?我被个小贼所伤,你竟然幸灾乐祸?”
马红玉再度握住葛月秋的小手,如同慈祥的老奶奶安抚任性的小孙女,温和笑道。
“月秋,我可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但这的确是个好兆头啊!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讲的星神入魂只是较为普遍的情况!”
“事实上,真正的星神入魂,并不是炼神境或金丹境能够为之,那些只能叫做种灵根,还不能被称作星神入魂!”
“只是神灵太过遥远,高品阶修道者在世俗之中便如神灵一般,他们效仿神灵的做法种下灵根,便也被称作为星神入魂了。”
“但是,能够真正被称为星神入魂的,只有神灵种下的灵根,才有资格!”
“你是炼神境,那个小辈就算同样被两个炼神境,甚至金丹境修道者种下灵根!”
“但他本身只是区区双洗髓境,就算是被种下十个灵根,也绝对不应该是你的对手!更别提能够将你伤到这种程度!”
“除非,为他种下灵根的,根本不是金丹境修道者,甚至不是半神!而是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