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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您这张手稿先借我使唤两天。”慕惜辞兴冲冲地抬了眉眼,“赶明儿我去找阿衍问问,看看他手底下的工匠,能不能造出这样精巧的机括。”
“若是可以的话,毋需量产,只造出那么三五十把,便足够我们训出一支神出鬼没、专事伏击的队伍了!”
“届时也用不上他们上阵冲锋……只要脑子够机灵,懂掐着时机截杀对面统|帅、粮草一类的就够了。”
“像刺客那样,不过又不完全是刺客,”小姑娘边说,手指边哒哒地点了桌面,“总之,高隐蔽、高机动,最好训成在开铳之前,没人能觉察到他们存在的那种。”
“你说的这个法子……”慕惜音应声抬手摩挲了下巴,“的确是个可行的新思路。”
“我从前只想着要如何把这些火器在军中推行开来,所以一直在纠结这新火器的工艺复杂,非寻常工匠所能制成。”
“但现在想想,此事也毋需操之过急,只要那几版改良后的常见火器,能在军中顺利推行,那咱们乾平的武备水平,仍旧是要比其他国家高上不止一个层次。”
少女沉吟:“这便不必急了,按部就班慢慢研究下去便是,若能小批量造出些火器且先用着……”
“那么这支小队,势必会成为我们手中的一张隐秘底牌。”
“而且你说到的那些个隐蔽性和机动性。”慕惜音不紧不慢地抚了掌,“这好说,‘枭’便是天下最会藏匿的斥候队伍。”
“我既能训练处一支‘枭’来,定然能训出第二支与他们相同、甚至比‘枭’更为优秀的队伍来。”
“那是当然。”慕大国师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半晌后她脑内陡然蹿过的一线灵光,这让她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等等,阿姐。”
“‘枭’是您训出来的??”
这玩意……这玩意她一直以为是爹爹一手调|教出来的,结果竟是阿姐?
小姑娘倏然瞠目,看向自家姐姐的眼神已然不能用“惊恐”来形容了。
——她直接被吓成了一根木头。
“咦?很奇怪吗?”少女不明所以地眨了眼,“从前你跟我提起‘枭’时……我还以为你是知道的呢。”
不,她不知道,她一点都不知道。
慕惜辞僵硬不堪地扯扯唇角,眼神飘了又飘:“您想多了阿姐,我只知道您可以随意调配‘枭’中之人,并不清楚‘枭’就是由您训练出来的。”
“唔,此事说来也有些年头了。”慕惜音弯眼笑笑,抬手揉了揉自家小妹的脑袋,“当年爹爹将你送去京郊别庄后不久,便领命奔赴前线去了。”
“差不离一去就是三年。”
“彼时阿宁常日呆在宫中,与七殿下一起同先生习武,偌大个国公府中便只剩了我一人。”
“他忧心我的安危,于是使了些手段,自军中抽调了一支约莫二十人的小队,供我差遣、随时保护我的安全。”
少女单手托腮:“只不过我那时身子太差,莫说出门,便是出流霞苑都甚为困难——”
“整日被锁在苑中的我实在无聊,索性依着从前览阅过的兵法史书,重新制定出一套练兵的法子,顺手练了练兵。”
“哪成想,等到三年过后,爹爹自边关凯旋,我一个不慎,竟真练出了这支‘枭’。”
实·在·无·聊。
一·个·不·慎。
慕惜音说了个轻松写意,慕大国师只觉被人刺激的喉头直噎老血。
常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拆解明白的弓弩火器,到她姐姐这里便成了闲得无聊;他人想破脑袋也琢磨不透的练兵之法,在阿姐这里也成了顺手为之。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
她肝儿颤。
小姑娘恍恍惚惚地伸手拍了拍胸口,满腹的千言万语一时竟都只剩下了无言。
她眨着眼睛怔愣了半晌,良久才忽悠悠地开了口:“……阿姐,那您当年训练‘枭’的时候,还顺利吗?”
“怎么可能顺利。”慕惜音闻言哈哈大笑,黑瞳内罕见的多了几分狡黠之意,“那二十几个人都以为我是小孩子发疯……”
“但谁让你姐姐我手里攥着爹爹给的兵符呢?”
“军令在手,他们再不愿意也得乖乖听话——当然,这种不满也就持续了个把月,等过了那段日子,我重新定出来的训兵法当真出了效果,他们自是心甘情愿了。”
……好,不愧是您,阿姐,干得漂亮。
慕大国师眼皮微跳,她只觉自己方才好似不慎闪了腰。
她知道自家姐姐温柔谦逊的皮囊下,定然隐藏着另一种性格,但她着实是没想到,被阿姐悄悄藏起来的另一面竟是这样。
嗯……世子的未来生活一定会很丰富多彩,她觉得阿姐发起火来,指不定要比晋王妃还要可怕。
小姑娘在心中偷摸为自己的未来姐夫点上了两根蜡烛三炷香,顺带又诵了几遍往生咒。
——祝他坚强。
“只是说到这个,阿辞。”少女笑着笑着忽的收敛了唇角,“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要把你送去京郊的别庄。”
“他不是那等胡乱相信妇人之语的人,‘克父克母的孤煞命’,看起来更像是他顺势找来的拙劣借口。”
“后来等他再度出征、又把那块兵符交到我手中的时候,我才大概清楚他的想法。”
“可能……他在那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又要远赴边关了。”慕惜音垂眸叹息一口,“三岁的孩子还太小,即便他派上百余人来包围了浮岚轩,也未必能护得住你周全。”
侍从也好、暗卫也罢,他们能挡得住刀枪剑戟,又怎能阻得了“意外”?
生病可以是意外,失足落水或是跌倒也可以是意外,三岁的幼童就像是架子上摆着的娇贵瓷瓶,随意一个磕碰,都能教之摔一个四分五裂。
他赌不起,于是干脆将她送出了京城,远离这片权势倾轧的争斗场,或许还能保了她的一段安宁。
“这会想想……若当年我的身子不曾差到连这点颠簸都受不了,他说不准也可能会把我一同送出去。”少女怅然,起身揽过了自家小妹。
“那样的话,我就能陪陪你了。”
“是以,阿辞,你别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