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楼后连接着水榭,一池的荷叶在风中翻滚出绿色波浪,让临水而坐的人感觉不到五月的燥热。
“再吃你都走不了路了!”重光见湛非鱼在饭后竟然还能一块接着一块吃着糕点,长臂一伸便把糕点连碟子都给抢走了,自己还饿着肚子。
湛非鱼也不生气,拿出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随后端正的坐直了身体,“大哥哥,活字印刷术的事没告诉你,不是我不相信你。”
重光嘴里塞着糕点,含混不清的打岔,“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要是……”
“我知道。”冷漠的三个字响起。
重光气结,可又不敢反驳自家七爷,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塞着糕点。
抽空瞄了一眼喜笑颜开的湛非鱼,要不是看胖丫头脸上还有婴儿肥,重光都要以为七爷被女色给迷住了。
湛非鱼是真高兴,笑容从眉眼里荡漾开,“大哥哥你身在禁龙卫,若是沾手了活字印刷术,得到天下读书人的拥护和爱戴,只怕弊大于利。”
殷无衍看着解释的小姑娘,“功高盖主。”
“是。”湛非鱼点头,大哥哥明显是孤臣,深的帝王的信任,看着权利滔天,何尝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重光把最后一块糕点塞了下去,又灌了一口茶水,勉强接受这解释,却依旧怼了一句,“你倒是想的多,可你一个八岁小蒙童,朝堂之上的事岂是你能推测出来的?”
“年前大哥哥给我看了禁龙卫的密信,状元郎呈给圣上的奏章上指控禁龙卫在刑罚一事上过于残酷,他代表的是士林文人。”湛非鱼看着目瞪口呆的重光,嘚瑟的笑了起来。
大哥哥就是信任自己,否则怎么会把禁龙卫的密信给自己看。
殷无衍弱冠之年,可神色冷漠而孤傲,反而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而此时,看着眉宇飞扬的小姑娘,殷无衍清冷的凤眸柔和了几分,“继续。”
湛非鱼瞬间又成了被夫子考校的学生,态度端正的接着道:“这奏章说明朝中有不少大臣对禁龙卫敢怒不敢言,而圣上也有所动摇,否则状元郎绝对不敢递奏章试探。”
帝王之术在于权衡!所以自古将相不和。
文官掌管天下事,武将手握兵权,而禁龙卫就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替帝王监察百官,所有无法摆到明面上的肮脏事,都由禁龙卫去处理,而金銮殿的帝王永远都是勤政爱民的仁君。
禁龙卫知道帝王太多的秘密,时间一久后,帝王也会心生怀疑,而只靠帝王信任才存在的禁龙卫,最不能丧失的就是帝王的信任,那就是灭顶之灾。
听到这里,重光消了气,胖丫头的确是为了七爷在考虑,“算你过关了。”
可半晌后,重光忍不住问出憋了一天一夜的疑惑,“即便如此,你也可以把此事交给我们处理,你胆子倒不小,也不怕被人杀了灭口。”
眉梢一挑,湛非鱼斜着眼瞅着重光,小眼神怎么看怎么的鄙夷,“重光叔你可是禁龙卫,难道连雁过留痕的道理都不懂?我只要告知了大哥哥,禁龙卫就等于沾手这件事了,自古帝王多疑,这不是给大哥哥招祸?”
“啊!”脑袋突然被拍了一下,湛非鱼对上殷无衍冰冷的双眼,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不说了。”
八岁小蒙童敢妄议帝王,她有几个脑袋够砍?
被鄙视的重光严重怀疑湛非鱼是在报复自己,可他没有证据!关键是七爷还护着这胖丫头。
“谨言慎行。”殷无衍神情冷漠的不见波澜,但说出这四个字明显是把湛非鱼归到自己羽翼之下。
湛非鱼乖巧的点着头,软糯的小嗓音听起来纯善又懵懂,“大哥哥,我记住了。”
殷无衍薄唇勾了一下,小姑娘果真聪明,就她这无辜的小模样,谁能相信她刚刚说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论。
重光看着眼前一问一答的殷无衍和湛非鱼,仿佛看到两个经世济民的大儒在朝堂上商谈治国之策。
片刻后。
“七爷,读书人都这么奸猾吗?”重光突然感觉自己白活了二十多岁,胖丫头要不是只有八岁,这放到朝堂上,那绝对有是个大“奸臣”。
“这叫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湛非鱼再次表达出对重光的不满,什么叫奸猾!自己这是未雨绸缪、防患未然!
活字印刷术如果交给殷无衍处理,他虽不沾手,但必定会选一个对他有用的人来接手此事,可活字印刷对帝王而言也是名垂千古的功绩,必定会派人查清楚始末。
这是读书人的事,来查的必定是文臣,而湛非鱼和禁龙卫有牵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一番,帝王即使依相信殷无衍没有不臣之心,可心里也会有芥蒂。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完全不沾手此事,不管如何调查,都和殷无衍无关,造福天下读书人的功绩只会归于朝廷和帝王。
殷无衍沉声问道:“在县学如何?”
刚刚说的头头是道,指点江山的湛非鱼瞬间被戳破了伪装,弱弱的回答:“我现在跟着窦夫子读书,我的试帖诗不行,夫子在从头教我。”
“哈哈,胖丫头,你怎么怂了?”重光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再聪明也是个没有过童生试的小蒙童。
虽然很想反驳,可底气不足,湛非鱼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莫欺少年穷!等我金榜题名,重光叔你就笑不出来了!”
“胖丫头,新科状元也不过是从六品的穷翰林。”重光嘚瑟的开口,拍了拍胸膛显摆,“在下不才,现在已经是从五品的副千户。”
这是大实话,可还是好气哦!
气成河豚的湛非鱼脑子一抽,开口道:“那又如何?日后我找个一品大员嫁了,直接是一品的诰命,重光叔你有本事也嫁人啊!”
“我……”重光很想反驳,可他这辈子到头也就是京卫指挥使,正三品!
湛非鱼对着重光嘚瑟的笑着,此局,小鱼胜!
被挑衅的重光脑子跟着一抽,“官居一品的都能当你爷爷了!到时候比你年长的孙子可要喊你祖母!你敢答应吗?”
“我?”湛非鱼气结,视线从端着茶杯的殷无衍身上扫过,反驳的话脱口而出,“那我就嫁给大哥哥!让你天天叫我夫人!”
水榭之中一片安静……
湛非鱼低着头,耳朵尖红的发烫,她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重光原本还想嘲笑湛非鱼异想天开,八岁的小丫头,脸上还挂着婴儿肥,小胳膊小短腿的还敢肖想自家七爷,她胆子倒不小。
可一抬头,对上殷无衍黑沉不见底的凤眸,重光后知后觉的知道害怕了,身影一晃,咻一下从水榭逃走了。
没义气!不仗义!湛非鱼眼巴巴的盯着逃走的重光,她也好想遁走……
沉默继续蔓延,安静的湛非鱼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一咬牙,湛非鱼抬起头,“大哥哥,人有三急,我先告辞了。”
“坐下。”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响起。
刚站起身想尿遁的湛非鱼蹭一下又坐了回来,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小身板,排排坐、分果果……
殷无衍淡漠的目光从湛非鱼绯红一片的面容上扫过,“人不大,胆子不小。”
“我错了。”低头道歉,湛非鱼态度诚恳,恨不能把重光揪回来捶一顿,要不是重光叔和自己抬杠,她能说出这话来吗?
“记住谨言慎行。”殷无衍再次开口,看着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的小姑娘,迟疑了一下,大手落到了她头顶揉了两下。
“不出两日必定有人前来,顾轻舟乃是翰林院大学士,出自南陵顾氏,和圣上曾有同窗之谊,陪同之人应该是南宣知府章程礼。”这虽是猜测,但殷无衍既然说出口了,必定有十成把握是这两人前来。
湛非鱼听明白的点了点头,活字印刷术兹事体大,圣上必定会派心腹之臣前来,再没有比翰林院大学士更合适的人选了。
而自己又是上泗县人,归南宣府,章知府陪同前来也是合情合理。
“大哥哥。”湛非鱼抬眼看向殷无衍,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暗中会不会还有人盯着?是不是皇上的暗卫?”
“不该问的不要问。”殷无衍这话一说出来,就看到小姑娘抿嘴笑了起来,小模样显得嘚瑟又可爱。
或许是担心湛非鱼口无遮拦会犯了忌讳,殷无衍这才道:“暗龙卫负责保护圣上安全,迄今为止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即使是殷无衍也没见过暗龙卫的人,只是有几次紧急情况面圣时,感觉到了暗中有人隐匿,而且都是高手。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一定谨言慎行,即使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乱说话。”湛非鱼严肃的绷着小胖脸保证。
将自己的暗卫派出来了,可想而知圣上对活字印刷术多么的重视,也从侧面证明殷无衍没有沾手此事多么的正确。
……
等湛非鱼回去继续上课,殷无衍也离开了县学。
翻身上了马的重光不由问道:“七爷,胖丫头有意避开,可我们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县学,岂不是功亏一篑?”
“过犹不及。”殷无衍丢出四个字,一扬马鞭,骏马飞奔而去。
什么意思?重光没明白过来,可此时也顾不得了,赶忙策马扬鞭的追了上去。
片刻后,乐山居后院。
殷无衍去沐浴更衣了,重光没骨头一般懒在椅子上,“七爷和胖丫头,一个说功高盖主,一个说过犹不及,七爷当我傻呢,其实不过是来保护胖丫头而已。”
季大夫正在煮凉茶,接过话道:“七爷如果知道活字印刷术却无动于衷,圣上只怕不是放心而是怀疑了,七爷抢在顾大人之前赶来了上泗县,这说明七爷也有私欲贪念。”
一个没有弱点的臣子,帝王敢用吗?
禁龙卫是圣上手中的尖刀利刃,但七爷有私念,想要权势,想要报仇,这样圣上才敢继续重要七爷。
当然,殷无衍也的确存了保护湛非鱼的心思,他不沾手此事,却可以保护湛非鱼不会成为利欲下的牺牲品,这个功劳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重光接过季大夫递过来的凉茶,一口灌了下去,虽然有淡淡的药草味,却也有种从嘴巴凉到心里的凉爽,“七爷想的真周道,胖丫头日后要科举,谁要是敢叽叽歪歪的,那些读书人都能喷死他。”
重光莫名的有些期待了,读书人清贵,其实屁事更多,私底下藏着龌龊和阴暗,胖丫头以女子之身读书科举本就惹人争议,那些老酸儒老古板还不知怎么非议呢,现在一个个都只能闭紧嘴巴了。
……
书房里,窦夫子正在看湛非鱼做所的五言六韵诗,“斜、华、加、芽、来为句中六韵,可诗句堪堪通顺,毫无文采意境可言。”
“林夫子亦说我没有作诗天赋。”湛非鱼被批的两耳发红,不敢说她第一次写的诗把林夫子气的爆了粗口。
窦夫子看着严厉,可对湛非鱼却很有耐性,温声道:“你可知大庆朝的文人雅士,一辈子会写多少诗?”
呃……湛非鱼想了一下,但凡要读书科举的,寒窗苦读数十载,就算三十多岁有所成,至少也要读将近三十年的书,一万多天,一天一首那也是一万多首了。
“回夫子,我估计至少要写两万首。”湛非鱼这个数字还算保守。
毕竟科举之后还会写诗,但频率肯定没有之前多,每个月写个十来首,一辈子算下来两万首也差不多了。
这么一想,湛非鱼突然头皮发麻,科举读书好可怕。
“不,真正的读书人一辈子至少要写五万首甚至更多。”看着目瞪口呆的湛非鱼,乌黑的双眼瞪的圆溜溜的,窦夫子压下笑意继续道。
“对读书人而言诗已经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中,春花秋月的景,喜怒哀乐的情,但凡有所想就会赋诗一首,而你作诗只是为了科举。”
湛非鱼听明白了,这便是工作和爱好的区别,前者是为了养家糊口,后者是源于兴趣爱好。
大庆朝的文人因为喜爱所以写诗,自然有情感,而自己只是为了应付科举考试,所以诗中缺少了灵魂,就显得干巴。
“听明白了?”窦夫子问道,见湛非鱼乖巧的点着头,便满意的开口:“从今日起,每日作诗一首交上来。”
晴天霹雳!
湛非鱼呆呆的看着窦夫子,半晌后,认命的点头答应,“是,夫子,我知道了。”
散学后,湛非鱼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往泰福酒楼走,一想到每天赋诗一首,她突然不想努力了,用活字印刷术说不定能找圣上讨个封号。
不行的话,她再努力想想,肥皂的配方也可以啊,不行弄点玻璃出来啊,再不行还有火药这个大杀器……
湛文诚正是村正家的四儿子,在泰福酒楼的后厨当杂工,一个月也有一两半的工钱,远远的看着走在人群里的小姑娘,立刻迎了过去。
“四哥。”湛非鱼笑着喊了一声,过继之后,辈分提了一级,否则就该叫四叔了。
“小鱼,累了吧,先进来休息一下。”湛文诚一说话就笑了起来,看着很是憨厚,可眼中却透着精光,却因为没有算计之色反而会让人有好感。
湛非鱼跟着湛文诚往酒肆走,“不累,之前在私塾我都是走着去。”
“文诚,这就是湛小蒙童吧,楼上请,东家已经等候多时了。”掌柜的热情的迎了过来,对着湛文诚也笑着道:“你陪着小蒙童上楼,顺便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湛文诚看着走在前面的小姑娘,之前三叔家的二哥给酒楼送菜,厨房的杂工们不但没有对自己客气,反而多了些排挤。
可小鱼不过是去了县学读书,连掌柜的都对自己如此客气,湛文诚不由下定决心一定要送大儿子去读书!
三楼雅间里,听到脚步声谢老爷走了出来,站一旁的管家率先向着楼梯口迎接。
进了雅间后一番客套寒暄,不过要谈正事,管家和湛文诚都退了出来。
“我听文诚说,湛小蒙童是为了金林村送菜的生意来的。”谢老爷笑呵呵的开口,态度和善,配上他发福的身段,像是弥勒佛一般,完全没有商贾的精明算计。
湛非鱼笑着看向这个时候还想端架子的谢老爷,清脆的嗓音直截了当的响起,“我以为谢老爷知道我此番前来是给机会让谢老爷赔罪,如此看来是我想多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湛非鱼也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就不打扰谢老爷了,告辞。”
“湛小蒙童请留步!”谢老爷赶忙开口,这一起身立场就变了,他不是施恩而是求饶。
可看着站在竹制书箱旁的湛非鱼,谢老爷不得不低头服软,“老朽刚刚失言,还请小蒙童多包容,请坐,快请坐。”
“曾家是被什么人查封的,谢老爷想必很清楚,所以我很好奇谢老爷为何会重蹈曾家覆辙?”湛非鱼笑着开口,乌黑的双眼闪烁着光亮,好似好奇的孩童。
谢老爷脸皮有点发僵,说到底是自己轻敌了,小觑了面前这小姑娘。
若知道她背后有卫所撑腰,打死谢老爷他也不敢寻仇啊,不就是因为曾家被查封损失了点银子,比起自己的小命,银子算个屁啊。
“老夫惭愧啊!”谢老爷一把年纪了却要对个小姑娘低头,这是真的羞愧难当,“好在不曾铸成大错,否则老夫去了九泉之下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这就开始卖惨了,湛非鱼脸上笑容不变,“谢老爷,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老爷表情又僵硬了几分,她是打算功成名就之后秋后算账?
即使谢老爷活不到那时候,可泰福酒楼还在,谢家的后代还活着,湛非鱼若真的报复。
不等谢老爷服软,湛非鱼眉梢一挑继续道:“但我并不认同这话。”
“湛小蒙童大人大量,老夫佩服啊!”谢老爷立刻出声称赞,只要不报仇就好,士农工商!谢老爷真不敢给谢家结下这等大仇。
“谢老爷谬赞了,我想说的是小人报仇,一天到晚!十年时间太长,报仇要趁早!”湛非鱼这话一出,就见谢老爷子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苍白。
一个乡野小姑娘,即使有读书天赋,可没有任何功名!谢老爷想着只要运作好了,毁掉湛非鱼不在话下。
可事实却把谢老爷的脸给抽肿了,否则此刻他就不会坐在这里赔罪了,谁能想到湛非鱼背后竟然有卫所撑腰,那可是南宣卫所!
想到此,谢老爷又把张秀才在心里骂了一个遍又一遍,若不是他挑唆,自己怎么会一头栽进去!
“湛小蒙童,老夫也是受歹人蒙骗!”走投无路的谢老爷立刻把张秀才给供出来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只求湛非鱼高抬贵手,当然,即使赔点银子也可以。
谢老爷早已经准备好了赔礼,只不过生意人都是如此,不会一开始就暴出自己的底线,总要一点一点的试探。
而他停了金林村送菜的生意,却没有毁掉小女儿和湛大郎的婚事,也是存了点侥幸心理,湛非鱼日后若是有了功名,湛大郎可是她亲堂哥,这不谢家也算是湛非鱼的姻亲了。
“张秀才,愿闻其详?”湛非鱼笑着问道,强势的态度放缓了。
谢老爷见状也不敢拿乔了,立刻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王琳琅身上,否则林夫人就不会被毒杀。
早几年时,赵三因为父母过世,没有人管教以至于性格顽劣不堪,淮县的私塾没有一家敢收他,若是一家私塾拒收,赵县令还可以借机发难。
可几家私塾联合起来共进退,私塾的夫子也都是秀才功名,赵县令也要顾及几分,所以赵三早年被送到张家私塾来了,可也只读了一年。
这一次王琳琅到林夫子家中避难,赵三知道后就递了信给张秀才,本意是让张秀才派人把王琳琅抓起来送回淮县,到时候赵三必有重谢。
以张秀才无利不起早的贪婪性格,他看重的不是赵三,而是在给张天豪谋划。
“你说张秀才打算让张天豪去淮县科举?”湛非鱼错愕一愣,张天豪的户籍在上泗县,那就必须在这里科举。
但事在人为,只要把户籍落到淮县便可以了,而有赵三帮忙,到时候赵县令稍微照顾一下,一个童生名头是妥妥的。
至于最后的院试,张秀才也没把握能弄到试题,或者其他门路,可比起在上泗县、在南宣府科举,张天豪去淮县那边上榜的可能性更高。
谢老爷继续道:“张秀才给赵三谋划,就想着一箭双雕。”
王琳琅给林夫人下毒,卢嬷嬷不但知道还帮忙遮掩,实则是卢嬷嬷毒死了林夫人让王琳琅背了黑锅。
而卢嬷嬷早就被张秀才收买了,因为卢嬷嬷是下人,是奴籍,她的儿子不能读书科举,所以张秀才就以此为诱饵让卢嬷嬷投靠了自己。
湛非鱼听到这里已经把整件事都给想明白了,目光变得清冷逼人,“张秀才让卢嬷嬷毒死我师母,然后放出流言,正好可以败坏我和夫子的名声。”
此举不但毁了林夫子,更是让湛非鱼这个仇人再无翻身之地,不能科举,湛非鱼一个小姑娘不过是任人拿捏的蝼蚁。
“王琳琅若平安回到淮县,等日后嫁给赵三,张秀才就等于握住了她杀人的证据,可以以此来要挟王琳琅和赵三,让他们从赵县令那里给张天豪谋利,果真是天衣无缝的好计划!”湛非鱼声音愈加冰冷,比起谢老爷,张秀才才是她真正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