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夏日太阳出来得早, 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来,赵宴平忽然醒了。
身上仍是出了汗, 幸而昨晚那桶水只用了大半桶, 赵宴平走到阿娇看不到的角落,简单擦了一遍,然后换上外袍, 去外面吹晨风了。
赵老太太心里不痛快, 看见一脸无欲无求的孙子更不痛快,便挑了翠娘一个错, 大声骂了翠娘一顿。
阿娇被赵老太太吵醒了, 赵老太太一生气, 一家人都不敢招惹她, 阿娇迅速起床穿好衣物, 见脸盆里有水, 阿娇快速洗了脸,走到梳妆台前。这一照镜子,阿娇慌了, 她的两边脸上竟然都有几个手指印儿, 那是官爷怕她叫出声, 捂着她嘴给捂出来的!
阿娇的心突突地跳, 昨晚没觉得如何, 怎就留下印儿来了?
这该怎么向赵老太太解释?
阿娇想不到能蒙混过去的理由,拿出提升气色的胭脂, 仔细地掩盖那些手指印儿。
天变暖后阿娇就不喜欢抹胭脂了, 素面朝天的, 今日一涂胭脂,别说赵老太太, 赵宴平都看出不同来了。
想到昨晚那些画面,赵宴平垂眸,默默吃饭。
赵老太太看看阿娇微肿的眼睛,以及妆容下若隐若现的指甲印儿,半颗心都凉了。
孙子走后,赵老太太将阿娇拉到屋里,拿起湿巾子让阿娇擦脸。
阿娇紧张道:“您,您这是做什么?这是好胭脂,擦了多浪费。”
赵老太太气道:“官爷不在家,你擦胭脂给谁看,快点擦了,别想糊弄我!”
阿娇听了这话,以为赵老太太猜到了什么,她低下头,一边磨磨蹭蹭地擦脸,一边疑惑,难道是官爷说漏嘴了?那赵老太太现自己一直在糊弄她,等会儿要怎么收拾她?
阿娇怕怕的,擦干净的脸白白净净,上面的手印儿更加明显。
赵老太太没怎么怜惜过阿娇,对阿娇最好的时候也是阿娇愿意花嫁妆钱给她买药那几天,可是现在,看着阿娇花瓣般美丽白嫩的小脸上的几个男人手印儿,赵老太太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也更加气孙子了,咬牙切齿地道:“那混蛋玩意,不碰你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打你!”
翠娘办过那么多蠢事,打翻了盐罐弄丢了钱,赵老太太都没朝翠娘动过手,如今她的孙子竟然忍心朝阿娇下手!
看这满脸的手印儿,赵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第一次真心地骂起了孙子。
阿娇低着头,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赵老太太居然误会官爷扇她巴掌了?
阿娇正愁如何解释这手印儿,没想到赵老太太给了她借口!
阿娇攥攥手指,突然扑到床上呜呜哭了起来,她也不抱怨什么,就是趴在那里呜咽。
赵老太太走到床边坐下,心情复杂地道:“你先别哭,你跟我说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阿娇必须开口了,她想了想,开始编道:“我故意等官爷睡下后脱了中衣,然后假装熟睡不知事滚到了官爷那边,谁知官爷突然作,按着我的肩膀,捂住我的嘴,就……我疼死了,还不出声音……后来官爷就去地上睡了,还不许我跟您告状。”
这些话倒都是真的,只不过阿娇刻意省略了一些关键字眼,让赵老太太以为官爷按住她后打了她几个耳光,而不是做了别的。
赵老太太听着难受,她的孙子是中了什么邪,阿娇多美的姑娘,孙子怎么就嫌弃成了那样?
“这可怎么办啊!难道我真要眼睁睁看着他断子绝孙吗?”赵老太太也想哭了。
阿娇安慰她道:“您也别急,昨晚是我太大胆了,没给官爷一个接受的过程,等我再想想办法,夏天那么长,肯定还有机会的。”
赵老太太震惊道:“他那么对你,你还敢勾引他?”
阿娇心一虚,赶紧垂眸,轻声叹道:“也不是纯粹想勾官爷,我,我喜欢他,如果能让官爷喜欢我,吃点苦也没什么。”
赵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娇,孙子那倔驴样,竟然也能把一个傻姑娘迷恋成这样。
傍晚赵宴平回来了,手里居然还提着一卷凉席。
赵老太太忍着火气问:“你买席子做什么?”
赵宴平神色冷峻如常,淡淡道:“屋里的那床起刺了,睡着扎人。”
赵老太太默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忍住没有当场与孙子对质。
气归气,赵老太太也不想孙子只睡一层床单,地上的凉气钻到孙子身体里面可不好,铺张席子打地铺还舒服些,所以赵老太太没有计较这张席子的事。
饭后阿娇先去屋里了。
赵宴平也想进去,被赵老太太叫到了西屋。
“昨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赵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沉着脸道。
赵宴平眉心微挑,黑眸定定地看着老太太。
孙子竟然一点都不心虚?简直太嚣张!
赵老太太咬着牙,指着孙子低声骂道:“是我让阿娇穿成那样勾引你的,你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她,动手打她做什么?你一个九尺高的大男人,你打人算什么英雄好汉?那么娇滴滴的美人,亏得你能狠心下手!”
赵宴平仍然没什么表情,但心中已然明白,老太太自以为知道的,绝不是真相,稍后一问阿娇便知。
“我不是故意的。”赵宴平顺着老太太的意思认错道。
赵老太太会信?
“还敢狡辩,你若不是故意的,阿娇脸上的手印儿能有那么重?你行啊,不愧是当捕头的,怕阿娇哭出声还捂住她嘴,你怎么不直接弄死她?”在这件事上,赵老太太真的很气,完全站在了阿娇那一边。
赵宴平再次得到了提示,原来她脸上留了手印儿,才引得祖母误会。
赵宴平有些心虚,他宁可祖母误会他打了阿娇,也不想祖母猜到真相。
“祖母放心,绝不会再有下次。”赵宴平垂眸保证道。
赵老太太又唠叨了一堆“我造了什么孽”之类的话,一直训了赵宴平两刻来钟,才叫孙子出去了。
赵宴平回了东屋。
阿娇紧张地问:“老太太都跟官爷说了什么?”
赵宴平看向她的脸。
阿娇养了一天,脸上的手指印儿很淡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痕迹。
赵宴平昨晚从来没有想过那么捂着她的嘴她会不会疼,现在看到这些手印儿,赵宴平自责了,抬起手,带着茧子的指腹轻轻摸了摸她水嫩的脸:“疼吗?”
阿娇被他摸得脸上热,偏过头道:“不,不疼,老太太误会了,官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宴平抿唇,道:“我没料到会留这么重的印子。”
他越说阿娇越热,手背拍拍脸,朝床那边走去,一边嘟哝道:“不提昨晚了,刚刚老太太到底叫官爷过去做什么了?”
赵宴平跟着她来到床边,低声解释道:“她以为我打了你,训了我一顿。”
阿娇坐在床上,垂着脸道:“我也不是故意糊弄老太太的,早上她一看见我的脸,就那么想了,正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就默认了老太太的话,没想到连累官爷挨了一顿骂。”
赵宴平站在床前,道:“无碍,骂两句又不会疼。”
阿娇偷偷笑了。
屋里安静下来,阿娇扫眼官爷的裤子,移到床里面道:“不早了,睡吧。”
赵宴平看她一眼,道:“这时节两人睡一张床太热,以后我都睡地上。”
说完,赵宴平将今日新买的凉席铺在了地上,竖着铺的,等他躺下去后,头朝床,半夜阿娇若想下来,也不会不小心踩到他。
阿娇咬咬唇,隔着半边纱帐问他:“官爷是嫌热,还是,不想再碰我了?”
赵宴平放枕头的动作一顿。
他当然想碰她,没有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夜晚,可赵宴平还是想尽量克制,就算纳阿娇不算成家睡她也不算违背誓言,可妹妹还没有下落,他便肆无忌惮地沉浸在男女欢.愉里面,赵宴平良心不安。
“都有吧。”赵宴平背对她道,“一想到香云还在外面受苦,我……”
“我懂了。”阿娇明白他的意思了,她已经是官爷的人了,也并不是非要每晚都要官爷那样对她。
阿娇躺下去,柔声道:“我陪官爷一起等,只要官爷不是后悔昨晚就好。”
赵宴平不悔,走过来替她掩好纱帐,他躺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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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院试要榜了。
金氏的心情不必言表,赵老太太也迫切地想知道结果,坐立不安的,一会儿从屋里出来一趟,站在堂屋门前留意隔壁朱家的动静。
快到晌午的时候,一匹快马跑到了朱家门前,是来报喜的,朱时裕中了秀才!报喜的衙役高呼“中了中了”,闻讯的金氏、朱双双也跟着高兴地喊着“中了中了”,左右街坊们听了,便都知道老朱家又出了个秀才。
阿娇听到声音,不禁替舅舅高兴起来,转身去看赵老太太,赵老太太嘴角抿得紧紧的,还讽刺了她一句:“人家中秀才你傻乐什么,真把自己当朱家表姑娘啊,忘了他们娘俩是怎么冤枉你勾搭人了?”
阿娇没忘,可是记着有什么用,如今表哥中了秀才,舅舅高兴了,她的名声多少也能沾一点光,至于其他的好处,阿娇没想过,也不指望,官爷喜欢她,铺子能赚钱,阿娇过得已经非常满足了。
下午赵老太太去外面转悠了一圈,回来告诉阿娇道:“我还以为你表哥多有本事呢,原来只挂了个秀才尾巴,别人成绩稍微好点就把他挤下去了,这个秀才完全是凭运气拿的。”
阿娇并不了解表哥的学问如何,但阿娇想,如果她是表哥,长得那么矮脸也不够俊朗,那她也要埋头苦读,因为只有考了功名才能挣个前程娶个美丽的妻子,不像官爷,高大英武,就算不读书也能在县衙找份差事,就算家里穷,也有媒人不停地登门替他说亲。
在阿娇心里,虽然表哥中了秀才,她的官爷还是能甩表哥好几条街。
金氏就不这么想了,儿子有出息,终于可以扬眉吐气,金氏故意等到傍晚赵宴平回来了,才端着一盘樱桃过来,喜气洋洋地表示家里儿子金榜题名了,她请赵家祖孙俩与外甥女吃樱桃,并且邀请赵宴平过几天去朱家吃席。
赵老太太脸上笑着,心里嫉妒得都想把金氏手里的樱桃掀了。
赵宴平在县衙便知道了朱时裕考中的消息,金氏的得意也是人之常情,他接了樱桃,表示朱家宴请之日他一定去。
金氏得意洋洋地扫眼阿娇,走了。
赵老太太瞪阿娇:“看看,你还替人家高兴,人家来向你示威了!”
阿娇根本不在乎,笑着问赵老太太道:“那您觉得,是我表哥有出息,还是官爷有出息?”
赵老太太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我孙子,咱们县城里的秀才还少吗,屡破奇案的捕头就我孙子一个,连知府大人都夸过,一个排在榜末的秀才算个屁!除非他还能考举人,否则也就是当私塾先生的命,显摆什么?”
阿娇扶着她的胳膊道:“您既然明白这个道理,还跟我舅母置什么气呢?我表哥这辈子只能中这一次秀才,官爷月月都能破案立功,您能炫耀的次数可比我舅母多多了。”
赵老太太一听,心里舒坦不少。
而两人说话的时候,赵宴平就站在她们面前。
秀才当然比捕头有前程,加把劲儿再捞个举人回来,便有机会补缺做知县,而县衙里的捕头,除非遇到什么大造化,这辈子到死也都是捕头,算不上正经的官。
可家里的两个女人都这么夸他,这么以他为荣,赵宴平无奈之余,心里也攒了一股子劲儿。
他不会只是个捕头的,为了祖母与阿娇,他也会争这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