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距离我的脸颊不足十公分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在重力的影响下自然垂落,他的眼睛也再也没了神彩。我紧紧攥着他的手,强忍着奔涌而出的眼泪,嘴唇干涸,看着他那已经失去血色的脸颊强颜欢笑道:“你要去见我母亲了吗?祝福你。”
二十多年前,他离开了我的母亲,我来到这个世界,他却没能触碰到我。时过境迁,我们终于重逢,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触摸自己血脉。他是我至亲之人,对我来说却又是最遥远的人。
或许这便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吧,让他永远都摸不到他亲生女儿。
夜幕缓缓降临,我用手轻轻将冢道人的双眼合上,深吸了口气,感慨道:“这辈子从未叫您一声父亲,父亲,走好。”虽然在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如同滴血一般疼痛,但我知道,这对于冢道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归宿。
至少,他死在了与妖物抗争的路上,而不是像狗一样被颜佳人杀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他平躺在地上,安详宁静,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值得有一座墓,也值得有一个碑,更值得被我记在心里。哪怕一生只见过两次,其中有一次还是在我尚在襁褓,根本记不住他容貌的时候,因此这一次的相遇,仍旧唤醒了我心中的亲情,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缘故吧。
夜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就在我准备将冢道人带离这里的时候,突然,一阵非常清晰的‘喘-息’声从我身后传了过来。我心头一沉,猛地一回头,惊骇的现那喘-息声正是从玉鸢所在的位置传来的。
被冢道人生命之火燃烧出来的紫符击中,我本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玉鸢必死无疑。可是此时此刻,那清晰的呼吸声,以及玉鸢散落在地上但却开始微微蠕动的尾巴,却证明一个可怕的事实!
冢道人用生命为代价出的攻击,仅仅是让玉鸢昏迷,而并非真正的杀死了她。
而狐妖乃是‘拜月一族’,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加快了玉鸢的恢复速度,在我不可置信近乎惊恐的注视下,她竟然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淡淡的烟气从玉鸢的嘴里散出来,从两个嘴角冒出,然后沿着两侧脸颊向上飘散,如同两条须子。
她嘴里出粗重的喘-息声,一下接着一下,像是呼吸困难的病人,但是我可以听得出,她的呼吸正在逐步变得平稳。
当她的身体完全站得笔直时,我这才现,她被紫符击中的胸口一片焦黑,但是皮肤已经愈合。而她的双眼也呈现出血红色,像是被这一击逼出了全部潜能。
玉鸢的眼睛散着摄人心魄的红光,注视着我,一字一顿道:“可惜了,如果这个杂毛老道的修为再高一点,说不定就击败我了。但是夜幕降临,现在属于我的时间来临了。”
说完,她身后的狐尾猛地一缩,全部消失不见。下一秒钟,她的手用力一挥,一股狂风吹过,将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枯树叶吹倒,在盘枝错节的枝杈之间,浮现出一个身影。那身影悬在半空中,双手被反绑,身后是一根木柱。
那张容颜就算是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自然是沈留白。
玉鸢的双眼散出疯狂的神色:“你的男人就在那里,我会让他亲眼看着你是如何被杀掉的!”
按理来说沈留白虽然精气耗尽,但是可以很快恢复,但是此时此刻,沈留白却很虚弱,很快我就现,在他的胸口,有一根木刺,只是最普通的木刺而已,却刺穿了沈留白那结实的皮肤。
在木刺的上面,有一些红色的液体,如同一根根血管似得,蔓延进沈留白的胸口。
很显然,那些红色液体全都是血狼毒!玉鸢将血狼毒的量控制在很低,可以遏制住沈留白的力量,却又能让他保持清醒。
我的心一阵阵颤抖,看着沈留白那副苍白的面孔,一股恨意逐渐在我的心头蔓延开来。
而就在这时,玉鸢的手再次一挥,插在沈留白脚边的一根木棍飞了起来,在空中快速旋转,然后稳稳地落在了玉鸢的手里。这根木棍大约有擀面杖那么粗,一米五长。被玉鸢的手指一捏,木棍破碎,里面竟然藏着一把剑!
这把剑没有剑鞘,而且看起来非常的朴素,甚至简陋。
玉鸢扭了扭脖子,冷笑道:“我已经玩够了,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闹剧。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闻听此言,我已经感受到了玉鸢浓烈的杀气,很显然,她已经下了杀心。但是我心中却并未产生太大的波澜,冢道人之前做的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外,或者说,我在我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冢道人这个人。因此此刻玉鸢的‘重振旗鼓’对于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太坏的消息。
我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刚才说,天黑了,到了你的时间?”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你,天黑,不只是你的时间,也是我的天下!”我深吸了口气,眼神凝聚,盯着玉鸢冷声道:“我在等待夜幕降临,幸亏你的高傲,你的狂妄,你的不屑一顾,让我成功将时间拖到了晚上。”
“哦?看样子你还准备了后手?”
“后手?”我冷哼一声:“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几乎是我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便从不远处传来,那声音无比的尖锐凄厉,震耳欲聋。尖叫竟然让平静的周围狂风大作,下一秒钟,一道黑影出现在玉鸢的面前,一手抓住玉鸢的头,另一只手抓住玉鸢的肩膀,往两侧一掰,一口咬在玉鸢的脖子上。
鲜血飞溅,遭受这突然袭击,玉鸢的眼睛睁得老大,尽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