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明杰小心翼翼的问,“当时的主将是姑父家的人?”
尚老夫人笑,“那时林家军还在,你曾外祖在林家军中,主将自然是林家的人了。”
“曾外祖身经百战,怎么这么轻易就战死了?”
尚老夫人就叹气,“隐约听你祖父说过,他们遇到了埋伏,你曾外祖带去的人只活下了几个。”
兄妹俩相视一眼,尚丹竹就悄悄的伸手捅了一下哥哥,尚明杰就低下头小声道:“会不会是林家那边看曾外祖不顺眼,所以……”
尚老夫人就横了他一眼,斥道:“胡说些什么,那时林家军威望甚高,而赵家不过其麾下小小的一员副将,林家为什么针对赵家?”
尚老夫人本就是人精,何况两个孩子掩饰得还不好,此时多少察觉到了他们的目的,她忍不住微微一叹道:“我虽不知林赵两家间有什么误会,但在你姑父还在时两家的关系是不错的,我实不明白他们两家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伸手拉住两个孩子的手叹道:“祖母年纪大了,不能逼着你们舅舅放过林家,也不可能要求你们林姑姑要与赵家和睦相处,但我希望我们尚家能够不偏不倚,不要帮任何一方打压另一方。赵家是你们娘舅家,可林家也是你们姑母家,你们林表妹可是你姑母唯一的血脉啊。”
“祖母……”
尚老夫人抹了抹眼泪道:“说起来还是我对不住你们林表妹,竟不能护住她,也幸亏她还有一个姑姑,不然……”
尚老夫人说到这里怔住,莫非当初林江不愿将玉滨交给她是因为赵家?
她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尚明杰和尚丹竹却没想那么多,只单纯以为尚老夫人是伤心,连忙保证以后会好好与林家相处,会多加照顾林玉滨的。
尚老夫人满心疲惫,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只要你们和睦就好了。”
南春窥见尚老夫人的脸色,立即上前一步道:“二爷,三小姐,老太太累了,不如今天就说到这儿吧,先让老太太歇歇。”
兄妹俩见祖母的脸色的确不好,连忙站起来告退。
尚老夫人挥了挥手,等他们走后便扶着南春的手坐回床上,她心中焦灼不已,忍不住问,“南春,你说姑爷是不是早就现赵家不对,所以当初才不愿玉滨住在我们家,宁愿把所以财产都捐出,也不交给我尚家保管?”
“老太太您想多了,他们两家不也最近才闹矛盾的吗,姑爷折子上都说了,是因为忧心国计民生,这才把产业捐出去的。”
尚老夫人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不对,林家的人虽然好,但也没无私到那个地步,何况姑爷还有玉滨在呢,怎么可能就愿意把这么多产业都捐了?”
“他这是……避祸?”尚老夫人蹙眉,“可有我们尚家在,难道赵家还能越过我欺负玉滨不成?”
南春低下头,默默地想,现在赵家不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欺负表小姐吗?
而走出院子的尚明杰兄妹俩又是另一种心情,尚明杰道:“这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我也觉得林家不像是设计害死曾外祖的那种人,我们和舅舅好好说说,让两家重归于好吧。”
尚丹竹就冲对方翻了一个白眼道:“你想的也太天真了,如今两家闹成这样,还怎么重归于好?而且从外祖到舅舅,再到母亲都认实了这个仇,你无凭无据的让他们怎么相信你?”
尚明杰抿嘴,“祖母不是说当年还活下来几个人吗,他们或许知道实情。”
“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觉得他们还活着?”就连他们祖父都没了,还能指望曾外祖那一代的人活着?还是参加过战争的人。
尚丹竹转了转眼睛问,“你说林家会不会有记载?”
尚明杰缓缓摇了摇头道:“便是有恐怕也很难找到,不然姑父不会一无所知,这么多年他与舅舅们的关系可不错。”
至少在之前他就从未听说过两家有矛盾,在他的印象中,他们三家的关系一直不错,相比之下,江南另外两大族周家和谢家与他们的关系就要平淡得多。
而舅舅一家在如此恨着姑父一家时还能如此亲密的与对方交往,尚明杰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浑身寒。
尚明杰抿了抿嘴,转身便往外去,尚丹竹愣了一下,立即扯住他问,“你上哪儿去?”
“我出去走走。”
尚丹竹怀疑的看向他,“你该不会是要去找林表姐吧?”
尚明杰面不改色的道:“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事情还未查明,我怎么会与她说。”
尚丹竹就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那毕竟是我们舅舅和母亲,你,你可别胡来,以后若真查明是误会,两家或许还能和好。”
尚明杰紧抿着嘴角不说话,转身往外而去。
他当然也知道这样对尚家和赵家是最好的,但如果便是证明那是误会,舅舅也不愿停手呢?
林姑姑她们一无所知,岂不是要吃很大的亏?
看母亲刚才的样子,赵家对林家显然积怨尤深,只怕就算证实曾外祖的事是误会,他们也不会罢手的。
尚明杰心中难受,纵着马直接到了林家别院,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大门前。
他紧拽着马鞭,看着“林宅”二字匾额,一时茫然无措。
门房打开门,见表公子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站到他身边学他一起抬头朝天看去,“表公子,你看啥呢?”
尚明杰回神,垂下眼眸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儿,犹豫了半响还是问,“林姑姑在吗?”
门房差点被憋死,见他总算开口说话,连忙点头道:“在,姑奶奶和大小姐都在呢。”
他把人往里请,“表公子先往花厅里去,小的这就使人去禀报姑奶奶。”
尚明杰垂头丧气的往花厅里去。
林清婉和林玉滨正陪着谢夫人包饺子,听说尚明杰来了便看向林玉滨。
林玉滨脸色微红道:“他一定不是来找我的,姑姑不必看我。”
林清婉一笑,起身洗手道:“那你们先忙着,我去看看。”
到了花厅见他正垂着脑袋点着脚,一身的伤心难受,林清婉忍不住挑了挑眉,尚明杰一向开朗,这世上很少有事能让他这么伤心的。
“这是怎么了?”林清婉笑问,“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尚明杰听到她这笑音便忍不住眼圈一红,本打算什么都不说的决心轰然倒塌,他坦白的问道,“林姑姑,您是不是和我舅舅他们打起来了?”
林清婉忍不住笑,挑了挑眉道:“他们倒是想打,但我一个弱女子可不敢与他们动手。”
“林姑姑,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尚明杰情绪低落的道:“这几日有同窗与我打探我们尚赵林三家是不是闹翻了,不然赵家和林家怎么打起擂台来了。”
说是打擂台,其实不过是赵家在联合其他家对抗林家,之前赵胜找的还是跟林氏书局相关的利益体,且本家都不是江南这一处的人,所以闹得不大,知道的人也不多,属于他们个体的秘密。
可这次赵胜要对付的不仅是林清婉姑侄,还有整个林氏,简直是把能联合的人都联合了。
事情闹得太大,就连在学堂里念书的学生都听家里的长辈提过一两句,因为实在好奇便忍不住问了尚明杰。
尚丹竹三姐妹显然也被打探过,所以兄妹俩才知道的。
林清婉闻言一笑,问道:“那擂台是你舅舅摆的?”
尚明杰脸色一红,低垂着头不说话。
“那可找到了帮手?”林清婉继续含笑问。
尚明杰脸更红了,没有,林氏在江南威望甚高,就算林江不在了,但长房四代的余荫还在,不管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名声或是民心,此时江南无人敢随着赵家出头。
林清婉便微微一笑,“既然人不齐,那这擂台自然摆不起来,怎么能说我们在打擂台呢?”
“可是林姑姑,凡事总有个因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问我为什么?”林清婉轻声讽道:“我还想问你舅舅为什么呢,从你姑父去世后,赵家便一直暗中针对我们,这是以为我们姑侄二人乃是弱质女流,不能拿他怎么样吧?”
尚明杰沉默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我问过母亲,母亲说我们两家祖上有仇。”
他艰难,却认真的看着林清婉道:“母亲说曾外祖的死与林家有关,外祖父也一直被林家打压,所以两位舅舅对林家的成见很大。”
“这不可能,”林清婉想也不想的蹙眉道:“你曾外祖是战死沙场,与我林家何关?至于你外祖,”
她撇了撇嘴道:“你觉得我祖父是那种嫉贤妒能之人?你别忘了,当初跟着我祖父的有功之人皆成了一方将领,而我父亲,他并不从军,而是以进士身份出仕,林家军早在我祖父逝后便上交给陛下,你外祖是武将,他的任免与我父亲全无干系,谈何打压?”
林清婉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问,“你往外问一句,谁会信林氏的林颍会用战事来设计陷害手下的一个副将?我祖父坦坦荡荡,心胸宽广,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林家军副将,便是我家那滔天之仇都放得下,何况赵氏一人耳?”
尚明杰羞愧的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