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淼淼的心愿,她的骨灰撒向了大海。
“院长妈妈,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吧。我活着的时候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死了就不要给你们增加负担了。”
长期的病痛让淼淼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敏感,也更早熟。这种超越了她年龄的成熟让人心疼。与其让淼淼在漫长而希望渺茫的等待中承受痛苦,或许离开对她会是一种解脱。
凌寒迎着海风,心里默默地为淼淼祈祷,希望她在天堂安好,再也没有病痛。
梅天东知道凌寒今天要去海边送淼淼最后一程。昨晚他第一看见凌寒哭得那么伤心。看见凌寒难过他心里更难过,所以他情不自禁地伸手为凌寒擦眼泪。这让他事后有些后怕,他差点就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但比起后怕,他更难过。凌寒身体后退的举动让他感到很失落。
凌寒对他好,是把他看做弟弟,所以昨晚凌寒可能认为他的举动有些越界了,身体才会做出那样的反应。
梅天东看着窗外,操场上的树已经开始发出新绿了,春天来了,可他的春天呢?
“梅天东,你把下一道题的解题思路说一下。”数学老师突然间的提问将梅天东的思绪拉回到课堂上。
“第8题。”同桌小声提醒刚刚溜号的梅天东。
“第8题选择c。这个道题考查的是定理定义。a选项错在......”梅天东的解题思路清晰,解释得非常清楚。数学老师边听边点头。
下课后,梅天东向同桌表示感谢。同桌询问他上课溜号的缘由,要知道梅天东上课走神,这相当于太阳打西边出来啊。
“昨晚睡得有点晚,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梅天东撒了个小谎。
中午去食堂吃饭,梅天东站在1号窗口的队伍排队打饭,突然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以为是冯海,回头却没看到人。目光下移才发现拍他肩膀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短发女生。
女生有些腼腆地看着她。这女生看着有些面熟。他想起来了,这女生是那个塞给他情书的女孩。名字好像叫齐溪。
“梅天东,听说你二模考试成绩考得特别好,恭喜你啊。”短发女生脸颊绯红,她应该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番话的。
“谢谢你。”梅天东说。
“上次我给你的那个,那什么,你,你看了吗?”齐溪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似乎是怕被周围排队的人听到,脸颊比刚才更红了。
梅天东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下遇到齐溪,也没料到齐溪会提起那封信。
“对不起,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答应。希望你能为你自己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
梅天东说话的时候没有直视齐溪,眼睛望向一旁。他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他知道一个女生被自己喜欢的男生拒绝,一定会觉得很难堪。
“我看到同学了,我现在走了。”梅天东说完就走出队伍,穿过几列长队,走到了远处一列队伍的最后。他是借口脱身,但也是真的看到了冯海。
梅天东看到在他离开后,齐溪也走出了队伍,她低着头,慢慢走向食堂门口。从背影看,她好像抬手擦了擦脸颊。
她哭了?梅天东心中有一些愧疚,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应该换一个更委婉更好的方式在一个更适合的场合表明自己的态度。可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
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梅天东看着齐溪的远去的背影,在心里说。
吃完午饭,梅天东本打算给凌寒发个微信问她事情处理好了没有。可思来想去,编辑好的微信又删除了。
如果还没处理完,自己岂不是打扰她了。还是等放学回家吧。
心事重重的梅天东觉得下午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好不容易又熬过了晚自习,放学的铃声一响,他抓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冲出教室,一路飞奔到地铁站,上楼也是一步跨几级楼梯,直到气喘吁吁地站在凌寒家门口。
凌寒打开门让梅天东进来,她去了厨房,将药加热,倒进碗里,递给梅天东。梅天东接过碗,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梅天东的手一颤,空碗差点掉到地上。今晚自从他进门,凌寒都没有跟他说哪怕一个字。开门、热药、递药,这一系列动作像是在演默片电影。而今晚她对他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竟是对他下逐客令。她是因为他昨晚的举动生气了吗?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梅天东拿起书包,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凌寒。凌寒坐在沙发上,冲他笑了笑。笑容非常勉强。
梅天东回到自己家,关上门,整个人立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放下书包,坐在写字台前,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拨着台灯的开关。
开,关,再开,再关,如此循环往复。
不行,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否则他今晚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拿出手机,双手敲击着屏幕。
——你睡了吗?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了?
梅天东还在问号后加了一个沮丧的表情。他捧着手机焦急地等待凌寒的回复。
都过了五分钟了,她怎么还没回复?她睡下了?这怎么办?得不到她的答复,今晚他一定睡不安稳。
突然他看到对话框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立刻精神起来。
——跟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一个人消化一下情绪。是不是吓到你了?
谢天谢地。梅天东如释重负。
——看你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可以做一个倾听者。而且,我想淼淼她也一定不想你为她难过,她一定希望看到你快乐。我也是。”
——知道了。我会振作起来的。早点休息,别睡太晚。晚安。
——晚安。
梅天东不知道他的话会不会对凌寒有所帮助。每次凌寒遇到事情的时候,他除了口头上的关怀以外,也做不了什么。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凌寒的喜怒哀乐。他快乐着她的快乐,难过着她的难过。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凌寒永远都能快乐,为此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