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到了凌城的时候,是八月初六。
也有很久没见上官纪,巡视完了之后,就在上官纪暂住的府中说话。
上官纪如今不比以前了,他久经沙场,人也变化很大。
再不是过去跟在裴珩身后那个侍卫了。
这一点,就是裴珩本人也清晰的感受到了。
不过,他是欣慰的。
甚至,他有点明白宁芝要将她自己的侍卫飞刃推出去独当一面的心思了。
“你如今不错,本殿很是欣慰。”裴珩拍上官纪的肩膀。
“多谢殿下,属下有今日,都是殿下的栽培。属下不管到了何时,都是殿下最忠心的下属。永不背叛。”上官纪单膝跪地,依旧是做侍卫时候的礼节。
裴珩扶起他:“你如今,已经不是侍卫了。你已经是掌管几万兵马的将军。以后不必如此了。本殿自然是信你的忠心的。”
“多谢殿下。”上官纪起身笑道:“属下还没恭喜您呢,恭喜殿下了。来年小殿下出生,我们大晋的士兵们就更开心了。”
“嗯,这确实是一件喜事。”裴珩一笑:“值得你们一乐。”
“是啊,是喜事。”上官纪看着裴珩的笑,心想殿下是很盼着这个孩子了。
其实……要是能叫侧室们早点进门,这会子说不定殿下好几个孩子了……
生逢乱世,没人劝谏这件事……
他说,也不合适。回头还是要想法子。
虽然说,殿下和九姑娘感情好,可是也不是这么一直守着一个的。
裴氏皇族本就血脉稀少,要是以后一直这么稀少可不行。
如今,九姑娘既然已经有了孩子,那以后别人也可以有。
“属下记得,蔡夫人和何夫人尚在临京?不如叫人接来伺候您?”上官纪忽然道。
裴珩着实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他的两个侍妾。
裴珩皱眉:“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他对那两个侍妾,如今只剩下陌生了。
“如今王妃有孕了,自然是该有人来分忧的……”上官纪笑了笑:“这些事,本该是王妃安排,不过王妃毕竟还没大婚呢……”
“上官纪,眼睛不要看这些地方。”裴珩打断他:“本殿后院的事,本殿自己会处理。”
“属下逾越了。”上官纪忙跪下来。
“好了,知道你是为了本殿,不过这些事本殿心里有数。”裴珩扶起他:“说说凌城的事吧。”
“是。”上官纪不敢再说,心道这件事果然他劝是没用的。
“这凌城,确实是还不错。这大半年下来,日子不算难过。如今已经开始秋收了,虽说不如别的地方收的粮食多,但是也很是不错了。起码,百姓够吃了。咱们如今不收税,还是能度过的。”
毕竟也是八月多了,眼看着,就又是一个冬天来了。
两个人说了许多军中的事,上官纪其实还想说如今宁家的权势……
可是刚才已经说多了,这会子反倒是有点不敢说了。
他看来,宁家的权势丝毫没有因为宁则礼过世后就减弱。反倒是因为宁九姑娘的缘故,如今更加稳固了。
何况,宁渊死后,宁蕴接替了他,渭北势力丝毫无损。又因为将军年轻,渭北也焕然一新。
甚至洪城都是宁九的人,以及他如今的军中都是宁九的人……
还有临京城的守卫。
这对于殿下来说,没什么好处!
他不敢说,裴珩也不是看不出来。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除了是主仆,也是朋友,是伙伴。
“你有话就说吧,本殿后院你自然是不能管,别的,你说了本殿也不会怪你。”裴珩叹气,实在是不忍见上官纪这么憋着话不敢说。
“殿下,属下是有些话……不吐不快……”上官纪犹豫了再三,还是道:“您仁厚善良,自然是不会怀疑身边的人。可是……宁家的势力比之几年前,更为壮大了。”
“虽然是失去了宁则礼,文官这一边差了些。可是如今是打仗的时候。武将厉害是最要紧的。宁家……渭北,渭南,南陵城本就牢固异常。如今……还加上了洪城以及凌城……甚至还有临京城里……”
上官纪双膝跪地:“属下不是怀疑王妃,只是……王妃的本事,是不是太大了些?属下知道,那宋修杰本是王妃的人。甚至,盛京城中也有王妃的眼线……”
“王妃……或者说是宁家人,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天下兵马十分,宁家占了半数……”
“过去尚有彭氏贺氏,如今却是宁家一家独大……倘或宁家有了异心,殿下如何自处?”
裴珩看着跪在他脚边的上官纪,他恍惚想,上官纪极少跪着。
可今日,已经跪了两次了。
他想,上官纪是为他。这些话,当年大哥也说过。
不过那时候,宁家的势力还没到这地步。至少飞刃还不是洪城的大将军。
至少,大哥还不知道芝芝到底多么厉害……
这些话,卫凌也委婉的提过,只是他装作没听懂。
事实上,裴珩内心是善良的不假。可是他也是皇子。从小,皇子该学的,甚至太子该学的,他都学过。
帝王之术,或者说是人心之术,他没有不懂的。
如今的形势,对于他,是不怎么有利。
一旦宁氏要反,他就算还有李承锦,也是必败无疑。
可宁氏会反么?
他难道不能相信芝芝?这话没法说,他比谁都知道,芝芝绝不是只会盲从家族的世家女子。
她自己的思想,绝对胜过她的家族。
可他就真的没有担心过么?自然是有的,可是不管多担心,他都不会怀疑芝芝。
一开始有过吧,可是这几年他早就没了那一份儿怀疑。
“上官纪,有句话,本殿不知如何说。不如,本殿问你个问题吧。”裴珩没扶着他起来,只是轻声道。
“殿下请问。”上官纪抬头。
“你虽然是本殿的侍卫出身,可你完全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或许如苏睦一般,在临京城为官。可你愿意披挂上阵,出生入死,除了是为了本殿之外,还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