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微微颔,若有所思,却听得薛怀安又低声道:“虽说朝中不少人对风将军多有嫉恨,但是风将军的朋友也多。你可知道义国公?义国公与风将军,那可是生死之交,两人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义国公身体本来就不好,风将军被害的厄讯传到京中,义国公得知之后,据说当时就吐出一口血来,人事不知,到如今也还在榻上躺着。”
“义国公?”楚欢眉头一展:“你是说……轩辕平章?”
“不错。”薛怀安点头道:“我大秦只有两位外姓封公爵,一位是安国公,一位便是义国公。你莫瞧如今安国公一族受到圣上的宠爱,可是要说起底子来,义国公可不在安国公之下。安国公能够得到圣上的宠信,只因为当年在圣上最为困难的时候,安国公带着所有的财产,投靠了圣上……!”左右瞧了瞧,凑近楚欢耳边,低声道:“圣上虽然神武盖世,但是当年如果不是安国公带来大批财物,用来补充足够的粮草和装备,只怕也不能那么快就平定天下。”
楚欢轻声道:“无论何时何地,这银子都是好东西。比起当年献给圣上的财产,如今安国公翻了百倍。”
“那倒不假。”薛怀安叹道:“咱们这些拿俸禄的,自然不能和他们相比。安国公在京中财产众多,那还只是一部分,安国公一族的主要财富,还是在他们的老家安邑道,听说在安邑道,黄氏一族有数十万倾良田,黄家的人在安邑,那可真是土皇帝了。”
“那义国公……!”
“哦?”薛怀安现自己扯得远了,笑道:“这西梁的酒就是烈,这才一口下肚子,我脑子就昏了。说起义国公,人家可是从圣上起兵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义国公的几个儿子,都是为圣上战死疆场,轩辕绍弱冠之年,也曾冲锋陷阵……轩辕一族能有今日,那可是用鲜血换回来的……!”
“义国公与风将军交好?”
“他们是老乡。”薛怀安笑道:“风将军当年也是与义国公一起,跟在圣上麾下。当年圣上征伐天下,圣上的主力军团便是向东扩张,而风将军受圣上委派,率领军队一路向西打过去,这西北被平定,风将军居功至伟啊。当年安国公跟随圣上东征,负责后勤,而义国公则是与风将军一起,帮助风将军处理后勤事务,他二人同生共死,交情极深,这是满朝皆知的。”
“原来如此。”楚欢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般渊源,“如此说来,义国公与风将军交情果然是非同一般。”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夜空的一弯月亮,道:“这些事情,若不是薛大人告知,下官却是一无所知的。”
“在朝文官,看似同处一朝,但是泾渭分明,不可不查的。”薛怀安轻叹道:“要是没有眼力界,死都不知道是因何而死。”
楚欢微微颔,肃容道:“大人指点,下官明白。”忽问道:“对了,薛大人,有一件事情我差点忘记,那位褚百户似乎不见踪迹?”
“哦?”薛怀安一怔,很快就想起来,当初出京的时候,押解青天王部下的黑蛟侯,是由神衣卫派了三名神衣卫押送。
大沙漠之中,青天王领着部下红蛇侯柳媚娘二人孤身营救,在龙卷风到来的时候,陡然难,本来已经将黑蛟侯救到手,但是横里杀出来一名黑袍人,楚欢也正是因为追赶黑袍人,这才与大队分开,和媚娘深陷大沙漠之中,差点就死在沙漠里。
当夜几路人马前后追赶,神衣卫褚百户也是领着两名神衣校尉追赶,只是后来楚欢在青罗城与薛怀安碰头,却并不见褚百户和那两名神衣校尉的踪迹。
“他们是神衣卫的人,本官也是管不了的。”薛怀安道:“出了沙漠,他没有继续和我们一起上路,而是带着两名部下离开了队伍,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要继续找寻那名黑蛟侯的下落,他们说黑蛟侯被黑袍人抓走,那黑衣人来历不明,他们要去查明黑袍人的来历。”摇头叹道:“神衣卫的人都是如此,只要对你起了疑心,一定会千方百计查清楚你的一切,这群家伙,就像躲在黑暗里的鬼魅一样……!”说到这里,眼皮跳了两下,竟似乎害怕神衣卫的人突然在自己身边出现,左右瞅了瞅,才松了口气。
“大人似乎对神衣卫心有余悸?”楚欢压低声音,皱眉道:“神衣卫当真就那般可怕?”
薛怀安拍了拍楚欢的肩膀:“楚大人,神衣卫何止可怕?看到流云刀,那个官员不是心惊胆战?这些家伙,说不定你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们就躲在你床底下。”
楚欢笑道:“大人是否太过敏感了。我瞧那褚百户也并不如何恐怖。”
“那只因为他们这一次与我们是同路人。”薛怀安叹道:“青龙如鬼,白虎寒枪。玄武万象,朱雀留香。这四大阎王,哪一个不是鬼一样的人物?”
楚欢眼中闪过光芒,问道:“下官听说神衣卫卫督在这四人之上,却不知那卫督又是何等人物?”
“这个恐怕只有圣上知道了。”薛怀安摇摇头:“神衣卫从设立衙门开始,就直接归属圣上亲自统管,三省六院都是不得过问,他们的薪俸,不从户部走,而且吏员编制在吏部也没有记录,甚至无人知道神衣卫衙门究竟有多少人。大伙儿也只知道神衣卫四大千户的名头,你找不见他们,但是等你见着他们,往往麻烦也就来了。这神衣卫四大千户都是云山雾罩,就更别提神衣卫卫督了,嘿嘿,说来也有趣,自古至今多少衙门,但是这种连衙门一把手是谁也不知道的,恐怕是罕见的很。”
楚欢笑道:“下官也只听说神衣卫白楼,其他的一无所知。”
“白楼是有的。”薛怀安颔道:“本官也听说,白楼之内,有无数的档案,下至芝麻绿豆的县令,大至三省六部要员,无论身世背景,白楼都有存档,那份档案,直到死去为止,都会记录下来,在白楼之中,你可以查阅到任何一名官员的背景和死亡原因,有些官员死的稀奇古怪,外人不知因何而死,但是在白楼里却能查到。”说到这里,薛怀安似乎感觉自己今晚说得太多,起身来,笑道:“多喝了一口,胡言乱语,见笑了。楚大人,明日还要赶路,你早些歇息,本官不多扰了。”瞅了瞅不远处楚欢的帐篷,低声笑道:“可莫让塔兰格独守空房。”
楚欢也起身来,瞧着薛怀安离去的背影,双眉紧锁,若有所思。
……
……
月挂中天,万籁俱静,草原的夜风清新和煦。
营地除了外围夜巡的兵士,众人也都睡得很沉,毕竟明天又是一日奔波,都是要养精蓄锐才成。
楚欢从帐内出来,四下里宁静一片,他悄无声息来到绮罗所趁的马车边上,确定四下无人,这才闪身进了车厢之内,蹲下身子,敲了敲地板,低声道:“我是楚欢。”
下面立时传来细弱的声音:“快些打开,快憋死我了!”
楚欢手脚麻利地拉开了一张地板,马车车厢的地板之中,竟然有一层空隙,当地板打开之后,古萨大妃从里面坐起身来,衣裳不整,云鬓散乱,成熟美丽的脸上,疲惫不堪,深吸了几口气,鼓囊囊的胸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等到缓过气息来,白了楚欢一眼,轻声道:“驸马爷,我已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法子折磨死我!”
楚欢淡淡一笑,道:“你似乎忘记了,这法子你是自己同意的,想要活着出来,总要忍受一些痛苦。”
古萨大妃没好气地道:“别多说了,吃的呢?饿死我了。”
楚欢已经丢过一直布袋子和一只水袋子,道:“里面有食物,还有盘缠,如果运气好的话,盘缠足够你回到天狼山。”
古萨大妃一怔,“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总不会要与我一起回到秦国吧?”楚欢笑道:“已经出了青罗大草原,要进入古拉沁草原,你可以离开了。”
古萨大妃欣喜道:“你是说,已经走出了摩诃人的地盘?”
楚欢点点头,神情严肃起来:“我想不止青罗城在通缉你,西梁各部应该也在四处找寻你,我能够做的,只有这些,你是否能够回到天狼山,就靠你自己的造化。”
古萨大妃神情复杂,楚欢已经道:“你还想继续呆在这里?”
古萨大妃又白了楚欢一眼,妩媚动人,楚欢已经出了马车,跳下马车车辕头,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招手示意大妃下车,古萨大妃是一身西梁男子的装束,带着皮帽子,衣裳臃肿,下了马车,楚欢也不多言,他对于营地的巡守士兵自然是一清二楚,悄无声息中,带着古萨大妃离开了营地,行出数里地,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时,古萨大妃正拎着包裹跟在他后面。
楚欢见到面容憔悴的古萨大妃,心知这里距离天狼山还有很远的路途,古萨大妃要避过青罗大草原,还需要绕行更远的距离,接下来的路途,对于这个美艳的妇人来说,才是真正的考验。
“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楚欢凝视着古萨大妃,“祝你一路顺风。”似乎想到什么,从靴子内抽出一把匕,递给古萨大妃,“这个你收下,留作防身之用!”
古萨大妃将包裹挽在手臂处,接过匕,静静凝视着楚欢,片刻之后,才幽幽叹道:“你是个出色的男人!”
楚欢摇头笑道:“大妃过誉了,不管你是否承认,你接下来面对的那个男人,才是你们西梁最出色的男人。”
古萨大妃朱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弯月,轻笑道:“这次多谢你了,无论你救我的缘由是什么,我终究是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说完这话,再不言语,移步便走,楚欢皱眉道:“大妃似乎还忘记了一样东西!”
“我信守承诺。”古萨大妃道:“绮罗塔兰格的解药就在车厢内,你进去便可看见!”她走出两步,忽然脚下一软,似乎身体难以支撑,便要摔倒,楚欢手脚敏捷,身形闪动,已经闪到古萨大妃身边,没等她摔倒,已经抱住了她柳腰。
古萨大妃脸色有些苍白,楚欢皱眉道:“你没事吧?”
古萨大妃轻轻一笑:“没事。”她身上那成熟女性特有的芳香钻入楚欢鼻中,面颊成熟美丽,楚欢怔了一下,现自己手还抱着她腰,急忙松手。
古萨大妃嫣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极小的玉盒子,如同盛装戒指的一般,递给楚欢,“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收好,好好待它们!”
楚欢接过,奇道:“是什么?”打开来看,却豁然现里面是两只碧色的冰心虫。
“盒子里面放了特制的香料,只要这只玉盒子不丢,它们就不会离开。”古萨大妃轻声道:“它们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每隔十天半个月,可以让它们触碰毒物,砒霜就好。”
楚欢关上盒子,这种冰心虫看着就让人毛,正要拒绝,古萨大妃已经幽幽叹道:“我一共有十二只冰心虫,耗费了十数年的光阴,别人求之不得,你留在身边,一定会有大用途。”美丽的眼眸子转了转,妩媚笑道:“如果有一天,有人中了剧毒,无药可解,你让它们在中毒者身上咬上一口,虽然不至于解毒,但是可保中毒者数日之内不死,可腾出时间求医!”
楚欢这才明白,这冰心虫有如此奇用,含笑道:“那可多谢你了,我一定好好待它们!”
古萨大妃嫣然一笑,看着楚欢的面庞,不知为何,眼中忽然显出温柔之色,在楚欢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这美艳的妇人竟是凑近过来,在楚欢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随即吃吃一笑,道:“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相见!”轻笑声中,已经转过身去,摇曳生姿而去,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