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没了,该怎么办?怎么面对他额娘呢?还有如今太后病的不清,太后素来最喜欢这个孙子,该如何跟她交代?
四爷和大臣们商议了细节,便叫他们出去了。四爷没有大怒,概因他知道此时怒也无济于事。
大臣们都是心惊胆战的出去,直到出了园子,才敢松口气。
“六阿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一个大臣拍了拍李阔的肩膀道。
李阔象征性的笑了笑,转身走了。
他心里乱的厉害,六阿哥真的要是没了,妹子怎么办?她这一路走来,算得上顺风顺水,要是突然没了个儿子,只怕她受不起这个打击啊!
不会的,弘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不会短命的。李阔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着。回去还是不要告诉阿玛他们了。尤其是额娘,对六阿哥也是很疼爱的。
大臣们走后,四爷静静的坐着,他心里无端有些负面,不敢想弘晴没了怎么办。他又想到了皇阿玛,那时候太子没了,大阿哥圈禁的时候,他心里是如何不好过的?
帝王也不是没有心,帝王也会难过的。难怪那时候太子没了,皇阿玛的身子一下就大不如前了。心里的打击远远胜过身体的打击,那才致命呢。
四爷此时茫然的很,一方面他不敢信弘晴有事。一方面又觉得弘晴就是有事。他很想去看看李絮,抱着她,感受一下她的温度,可他不敢去。
万一她知道了,她受不住的。
四爷起身,走到门前,远远的看着园子里的景致,日头已经落了很久,此时天都要全黑了,他又能看见什么呢?
“弘晴,你在哪里?快回来吧,阿玛等着你。”
四爷低低的念叨着。
这一晚,李絮无事,早早就睡了,睡到半夜忽然做了梦。梦中她身在一片广阔无垠的地方,身边是茫茫大雾。李絮心里怕的紧,只能往前奔跑。
恍惚间,听见了刀剑的声音和呐喊。甚至有刀剑穿过肉体的闷声。李絮想叫叫不出,她急切的想要拨开迷雾看清楚是什么人。或者是不是人,可是她却做不到,不管如何用力,那些白雾都不会散去。
忽然间她听见弘晴的声音:“额娘,额娘。”
是小时候的弘晴,他欢快的叫着‘额娘’,李絮想答应却张不开嘴。
接着是长大一些的弘晴,他声音闷闷的‘额娘又要和阿玛出去,也不带着儿子。’
‘额娘,儿子还小呢。’这是弘晴十五岁的时候。
‘额娘,儿子娶亲了也最喜欢额娘了。’这是弘晴大婚后。
‘额娘,儿子会平安归来。’这是他出征的时候。
‘额娘,儿子好冷,儿子再也回不去了。’这……李絮在梦中已然哭出声,她心里像是被刀子重重的扎了一下,流不出血,可是却空了一块。无法抑制的悲伤就那么弥漫着她,不知道是梦中的她,还是现实中的她。
她只知道,弘晴没了,再也没了。
李絮是被自己的心痛痛醒的。她捂着心脏坐起来,茫然的看着一切。
“主子?”巧穗今日值夜,就睡在外间。
“什么时辰了?”李絮尽量平顺一下心情问道。
“回主子的话,丑时三刻了。”巧穗给她披上衣服道。
李絮换算了一下,半夜一点多快两点了。“给我端碗茶。”
说是茶,其实李絮半夜不喝茶,端来的是蜂蜜水。李絮大口的喝了些,觉得还是心荒的厉害。她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梦罢了。
重新躺下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她觉得自己的梦太可怕,曾经不就梦里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么这回?
不!不可能!绝不会!弘晴不会有事的!
李絮忽然坐起来,不,这梦感觉太真实,她不能安心。
巧穗刚才就不敢再睡,主子看起来不对劲。这会子赶紧过来也不敢问。
李絮想了想还是想去找四爷,要问他,或者只是寻求安慰,她心荒的厉害啊!
“快给我穿衣服。”李絮匆忙下地,顾不得一切。
巧穗不敢问,忙招呼门口的巧苗一起进来帮李絮穿衣。李絮也不要梳头了,穿好衣裳,不顾一切的就出门去。
张德利方才就赶来了,正殿灯火通明,这不是主子起夜,绝对是有事。他今日留心着呢,九州清晏也不对劲。苏培盛那小子有事!
万岁爷招了文武官员进来,莫不是……六阿哥……
张德利不敢想了,他见李絮出来,忙过来请安。
“起来,去九州清晏。”李絮脚下生风似得快步走过。丝毫也没有想过大半夜的任何人想见万岁爷也不能直接跑过去。
当然,没人敢拦着她。
苏培盛看见皇贵妃娘娘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这就知道了?哪个不要命的敢胡说?
“娘娘吉祥,奴才这就进去通……”
苏培盛一个通报没说完,李絮就越过他往里走了。
四爷其实刚睡着,却睡得不踏实,李絮这一来,他早就起来了,正自己穿衣服呢。
李絮进来几乎是跑过来的:“爷,弘晴……是不是出事了?”
李絮咬着唇,看这四爷,一双眼已经快要落泪了。不知道为什么为了一个缥缈的梦来找四爷的李絮,忽然就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娇娇……”四爷想怒,想问是哪个不要命的奴才说的。也想否认劝慰。可是不管什么话,四爷都说不出来。只因为她那一双眼太过透彻,担忧,期盼,害怕。
反倒叫四爷不知道如何瞒着了。
叫出一声后,四爷就后悔了,她聪慧,想必只是这一瞬,就猜到了。
果然李絮方才噙着的泪,一下子就砸在地面上。
“他……还活着么?”李絮抬着头,带着万分期待的看着四爷,她只要孩子还活着。
四爷一把抱住她,他简直不能看她的眼睛。“还未找到,弘晴不会有事的,娇娇,娇娇。”
“爷,要找到他,找到他。”李絮泣不成声的哭着,紧紧的抱着四爷,像是抱着唯一的依靠。大海中的一根浮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