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太不知道贾氏给宋谷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七个月再回来的时候却是直接跑到宋江氏的面前丢了休书,宋江氏受刺激之下早产。
她的身体本来就熬坏了,此时再早产,几乎是灭顶之灾。
宋老太太拿家里的地契跑到城里的富户家换了一百年老参回来,总算是吊住她的命,但就是这样,宋江氏的身体也坏了大半,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一定呢,而生下的孩子因为在肚子里憋久了直接成了傻子。
宋江氏的两个儿子都懂事了,记忆中本来就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辛勤的背影,此时见到这个结果,对父亲更是恨极。
宋老太太已经认定是贾氏故意在宋江氏快要生产之际挑拨宋谷这样做的,不仅是为了宋江氏,也为了三个孙子,宋老太太拿着状纸警告儿子,“你要是敢休妻原配,老娘就上衙门去告你不孝,你们那劳什子皇帝不是说以孝治天下吗?我看谁还敢用你?”
因为这句话,宋谷十年不回家,头六年更是断绝了与老家的联系,还是因为朝中隐隐有不利于他的声音响起,他才每年意思意思的往老家送点银子。
宋老太太为了救宋江氏抵押了所有的地契,好在均州的人都知道她儿子当了将军,所以那家富户很快就又把的确送回来了,只要了宋老太太打的借条,这些年,他们一家就是靠的那些地生活的。
这次她执意要到太原来,就是为了三个孙子。
她已经很老了,能活的日子有限,宋江氏的身体也坏了,只怕寿命比她还短,她们要是走了,三个孩子靠着这些田产虽能过得下去,却不会有什么成就,只怕再过一代,就又变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了。
宋德和宋简看着老实,但内里精明,关键是他们从小就有力气,后来又跟着均州的几个师傅学了些武艺,又识字,并不比他们的老子差不多,她想要在临死前给几个孩子谋个前程。
宋福是不用想了,这孩子以后只能依靠他两个哥哥。
宋老太太和这个儿子已经没了什么感情,但她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得太难看,须得让他心甘情愿的扶着宋德宋简才好。
宋老太太心里自有一杆称,她那天那么闹,就是让宋谷怕她,只有怕了她,后面才会敬她,服她。
而他们在太原的第二步则是让太原的官员的后宅承认他们的身份,就算宋谷混,礼法规矩在那里,以前他是土匪可以不遵守,但现在他是官,他在这其中混,就得遵守其中的规矩。
“老太太,外头打听不到多少东西的,”老嬷嬷愁道:“这二十天太短了些,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连人都还认不全呢,家里的奴才也不听话……”
宋老太太露出讥讽的笑意,“老货,我们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临了,临了,倒怕起来了?我连宋谷的面子里子都不顾了,她不过是一个妾,也值得我们这么操心?去,让大奶奶将那些奴才都叫来,你再去请安平镖局的人……”宋老太太在老嬷嬷耳边低声吩咐。
老嬷嬷眼睛一亮,立马起身出府。
贾氏此时正呆在自己的屋里捂着心口,除了当年的敬茶事件,她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贾氏的女儿有些仓惶的看着她,“母亲,我们怎么办?丫头婆子都给那老东西叫到前面去了。”
贾氏冷笑道:“急什么,这府里都是我的人,她以为拿捏了老爷就万事无忧了?到底是乡下来的婆子,哪里知道后院的规矩。”
宋老太太是不知道后院的规矩,但她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深知谁掌握了他们的生死,他们就得听谁的。
所以宋老太太将人聚到花厅后,第一件事就是叫宋邓氏带着他们老家的婆子丫头冲进贾氏的屋里,将她给绑了,宋真大惊失色,哭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宋邓氏轻蔑的看着她,淡然的道:“有人举报说贾氏偷拿公中的银钱,老太太叫我来查一查,何况,这是正院,贾氏不过是一通房,怎能住在这里?将她嘴巴堵了,你们几个,仔细的查查,别漏了一处地方。”
贾氏瞪大了眼睛,“呜呜”的叫起来,她竟然从“妻”变成了通房!她连妾都忍受不了,何况通房?
看着贾氏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思议,宋邓氏却觉得胸中一股快意,这些年他们过得不好,几乎都是拜此人所赐。
宋真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吓呆了,回过神来就见丫头婆子从母亲的房里捧出一盒一盒的珠宝饰,她心中一横,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宋邓氏喝道:“将她拦住。”
“你们想干什么?我是主子,你们不过是卑贱的丫头,你们敢碰我,我就叫爹杀了你们……”
上前抓住她的丫头一点迟疑也没有,束住她的双手,贾氏见女儿受辱,就要往这边跑,被一个婆子一脚踢在腰上摔倒在地。
宋邓氏冷笑道:“小姐快住嘴吧,就算他们是卖身的奴婢,主子杀人也是要杖责的,传出去,外人不知道,只以为我们宋家是什么洪水猛兽呢,将小姐的嘴巴也堵了,安置在椅子上,将东西全给我清理出来。”
贾氏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她从来到太原始就住在正屋里,所有重要的东西自然都是放在正屋里,不一会儿,她的饰衣服,绫罗布匹,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很快就清理出来放在院子里,暗地里置办的产业契约很快也被翻了出来,然后是宋家的账本地契,宋家下人的卖身契,库房的钥匙,所有的一切都避无可避。
宋邓氏满意的看着这些东西,她要的就是这些。
宋邓氏居高临下的对贾氏道:“贾氏涉及盗窃,暂将人拘在柴房里,你们亲自看着,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太太也保不住你们,可若是看好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动你们一根手指头。”
婆子丫头们一振,齐声应下。
一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拖了贾氏就走。
宋真看着眼泪哗啦哗啦的流。
宋邓氏冷哼一声,凑近宋真的脸,迫着她与她对视,一字一顿的道:“贾氏原先不过是个卖身的妓女,连主母的茶都没喝过的通房,而你,是个庶女,你恨我们,哪知我们更恨你们,你们偷了我们的身份这么些年,害得你四哥终身残疾,你说,若是你,你该如何对你这罪魁祸的‘母亲’?”
宋真一愣,呆呆的看着宋邓氏。
宋邓氏就挥手道:“留下俩人看着她,其他人跟我走。”
剩下的人捧了要紧的东西跟在宋邓氏身后,其他的东西就这样丢在院子里。
宋邓氏先把地契和卖身契给老太太送去,然后再带了人把贾氏的两个儿子的院子也给抄了,她的说辞是,兄长们都还住在偏院,两个弟弟,还是庶子怎么就住到这里来了?
理应相让才是。
宋邓氏要帮他们搬家。
这一搬家,自然搜出许多私产。
父母在,不得置私产,这是律法上明文规定的,且宗法上也有此规定。
宋战宋胜两兄弟反而留下了把柄,至于宋真的院子,宋邓氏绕道而行,没办法,婆婆只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女儿。
而前面,宋老太太干净利落的将卖身契拿出来,请来的人牙子就站在一边,她慈祥的笑道:“我们初到太原,诸事不明,所以我就请你们来给我说说这太原的事,往常管着人情往来的管事是哪一个?”
一个管事站出来,不卑不亢的道:“回老太太,是奴才管着人情往来。”
老太太微微点头,“那你给我说说这太原各官家的事,嗯,就先从老爷的同僚开始说起。”
管事微微蹙眉,道:“老太太,老爷的同僚无数,家中的亲眷更是数不胜数,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宋老太太微笑的点头,扭头对人牙子道:“你看,这就是典型的刁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的就是买到这样的奴才,我知道,别人家都好面子,宁愿将这样的奴才打死也不卖的。但我吃斋念佛,求的就是子孙平安,自然不愿枉造杀孽,所以才叫了你们来。”
站出来的管事面色涨得通红,他是宋谷的人,就算是贾氏见了他也得客气三分,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大叫道:“老太太从未管过内宅,只怕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奴才却是没说错什么的。”
宋老太太面色不变,只是眼神变冷,“是对是错,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我这做主子的说了算,我是不会杀人的,但你这样的奴才我也用不起,谈氏,将他家的儿女亲戚都清理出来,一并卖了。”
“老太太,我是老爷的人,您就算是要卖我,也该给我个理由。”
宋谈氏上前一步,冷冷的看着他,“理由?老太太卖人不用理由,何况,你不过是一奴才,就敢对着老太太大呼小叫的,是谁教你的规矩?”又厉眼看向一旁看着的人,“你们都是死的吗?任着他在这里污蔑老太太。”
从均州来的人忙上前押住他,宋谈氏冷冷的看着宋府的人,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将那管事的家人亲家都拉出来。
九个人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仍在一旁,宋老太太这才放下茶杯,垂眸慢慢的问道:“既然管事没了,那副管事呢?”
副管事战战兢兢的上前。
“你来给我说说,咱们府上的人情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