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咧嘴一笑,“可我不想住正房,那是我爹娘的房间,是要供我爹娘的牌位的。”苏文歪了歪头,道:“哦,对了,这次我将我爹和赖大叔都带回来了。”
苏大福脸色一白,当初两个人压在身上,耳边不停听着箭矢入肉的声音不断的浮现在脑海中,而耳边却响起苏大壮的低声嘱咐。
苏大壮求他将钱氏和三个儿女带出去,然后带回苏家庄,只要做到了就把苏家剩下的三亩地匀出一亩来给他。
当时苏大福吓了个半死,只是不断的点头应下。
后来他逃出来,对着悲痛欲绝的钱氏没敢提报酬的事,就是妻子这边他也没说。
后来他丢下钱氏等人跑了,一开始,苏大壮总是不停的出现在他脑海中,他隐隐有些后悔,怕苏大壮来找他报仇。
后来苏大壮突然不再出现了,他就猜测钱氏等人可能都不在了,后来听说钱氏死了,木兰和苏文苏桃还活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千方百计的打听钱氏死的时间。
当时跟着一条路上逃难的大多是这十里八乡的乡亲,所以只要一说大家都认得一些。
他们是没留意钱氏是什么时候没的,可当年吴县令的儿子被杀,车队被抢后就没见过钱氏。
估计也就那几天,而苏大壮也是那之后就不再出现在他梦里了。
因为这个,他一直吓得不敢睡觉,如今听说苏文要把苏大壮和钱氏的牌位放在正屋,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结巴道:“这,不是应该放在祠堂……”
苏文幽幽的看着他,“我爹和我娘感情好,这屋子又是他们住的,我要保持原样,把他们供在里面,就好像还在一样,三伯父,你最好早点搬出来。”
苏大福双腿有些打颤,根本就没思考,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三伯母闭了闭眼,她知道这个丈夫无能,只是没想到这么无能。
俩人就开始进屋搬东西。
没地方去只好先搬回自己家里,好在两家离得不远,他家的东西也不多,住在木兰家多是用她家现成的东西,连衣柜都没有搬过来。
苏文抬头打量了一下他们的房子,撇嘴道:“是破了一点,但也没有到就不能住的地步,若是肯修缮,就是没钱,自己到林子里看些树木干草出来,修修补补的也能住,我看他们就是贪心的。”
苏文这句话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不仅木兰等人听到,搬东西的苏大福三伯母听到,因为听到动静围拢过来的村民也听到了。
苏家庄当年死了不少人,又搬走不少人,所以有不少人是新搬来的,看到木兰等人并不认识,但也有认识的,拨开人进来,看到木兰眼睛一亮,“这是木兰吧?”
木兰扭头,眼睛一亮,“你是黑妞?”
黑妞上前抱住木兰,“你现在可不能再叫我黑妞了,我现在有名字了,就荷花。”说着皱眉道:“其实我觉得芙蓉比较好听,只是我爹说这两个字比划太多不好,所以只好叫荷花了。”
木兰面色古怪,很肯定的道:“荷花比芙蓉好听。”
黑妞听了高兴,“真的?”
木兰肯定的点头。
黑妞就看向搬家的苏大福和三伯母,拉了木兰低声道:“你把他们赶出来了?”还不等木兰说话,她就撇撇嘴道:“赶出来也好,免得把你家的房子弄坏了。你不知道,以前三伯母人挺好的,只是逃难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要斤斤计较,她和村里不少人家都吵翻了。我娘说那都是穷闹的,可三伯父没能耐怪的了谁?而且大宝跟大妞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少爷似的,我弟五岁就被我娘扔到地里去了,偏大宝都十岁了,连稻子都还不会割,大妞也是,八岁了,连饭都不会煮。”
木兰皱眉,“我家的房子真是族长给他家住的?”
“哪呀?他们就跟八叔公说了一声就搬进去了,八叔公当时还说了他们几句,只是他们说你们家和他们家最近,现在他们家房子都没了,你们家又没人,暂时住一段时间也没什么的,还说会托人送信给你们的。”
木兰眼睛一眯,看向李石,李石嘴角微翘,那不是更简单?
木兰也完全放下心来,拉了黑妞的手道:“我许多年没回来了,你带我去找八叔公吧,我这次还给他带了些东西回来。”
黑妞点头,问道:“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木兰让李江和媛媛桃子留下来看着他们搬东西,别把东西损坏了,自己和李石苏文提了东西跟在黑妞后头,闻言道:“这次我回来是送我爷爷奶奶和爹娘回来的。对了,村长家怎么样了?”
黑妞就叹气,“村长家也回来了,只是三子叔叔没了,听说是为了救村长,替村长挨了一锄头,打在头上,当天晚上就没了。村长回来的时候头都白了,就让达子叔叔当了村长,自己时常抱了三子叔叔的衣服在村口坐着,也不理人。村长最疼的就是三子叔叔了。”
木兰不语。
灾年里,这样的悲欢离合都已经平常。
黑妞也沉默了一下,又道:“村里好多人都没能回来,村里的人就少了,前头一年东家免了地租,就来了不少租地的佃农,现在他们已经在咱们村里落户,你可能都不认得。当时我见你没回来,以为你也没了,害我还哭了一场,还是我娘说你是福星,不是我们这样的草命人,应该不会有事的,果然,开春了我就听说你还活着。”
“我听说县城还是那姓吴的当县令?”
黑妞叹了一口气,“快别提了,这几年日子可苦了,不说这种税,那种捐的,吴县令就好像疯了似的,天天让人找得罪过他儿子的人,还让人举报,说是凡是举报查有此事的都有赏钱,他找打了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下了大狱,听说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
“难道朝廷和上头的官都不管吗?”
“管什么呀,县城现在就是他说了算,所以你们能别回来就别回来吧,当初就有人举报了你们家,吴县令就派人来了,结果因为你们不在他才歇了心思,这几年已经没有人往这边来了。”
木兰和李石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能在这里久待。
八叔公是苏家如今唯一还在的老人了,听说木兰和苏文将他们爷爷奶奶给接回来了,顿时流下泪来,伏在桌子上哭道:“三哥,枉你聪明一世,你怎么反倒走在了我前面?”又笑道:“叫你以前说我活不长。”却又马上哭,“兄弟们都走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木兰看得出他是真的悲伤,眼圈也不由泛红,八叔婆也抹了一把眼泪,对木兰强笑道:“你爷爷长你八叔公几岁,从小就爱欺负他,那都是孩子说的气话,偏他记到了这回事,真是越活越回去。”
木兰点头表示知道。
八叔公哭过后就拉了苏文仔细看,良久点头道:“一看就知道是你爷爷的种,一脸的聪明像。”又道:“你以后可要努力读书啊,当年你爷爷就是我们当中最有出息的,自己捡了一本破书就摸索着认了字,后来更是会算账,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本事,你太爷爷都想把你爷爷送去读书。”
苏文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听得一愣一愣的。
“后来还是你爷爷能耐,硬是租地干出了几亩地,还送了你爹上了好几年的学堂,可惜啊,族里穷,你家也穷,你爹再聪明也得回家干活。当时你一生下来,你爷爷就跟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说了,以后就供你读书,再困难也供,咱们苏家不能生生世世都做别人家的奴才,姓别人家的姓!”
苏文就抿了抿嘴,眼里坚毅的看着拉着他手的白老翁。
八叔公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却没人打断他,“现在的世道不好了,一年比一年乱,一年比一年难过,谁也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与其这样,不如留下几个好苗子,好歹以后也有个香火……”
苏文就将分支的事压在了心底,回头去看姐姐。
木兰微微点头,眼里含着支持,苏文就咧嘴一笑,应承八叔公,“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念书。”
“好,好,就是考不了功名,做个掌柜什么的也好啊,有口饭吃饿不死,以后再生一个聪明一点的儿子,供他读书。”
苏文嘴巴微张。
要给苏爷爷苏奶奶选墓地,因为两人辈分大,八叔公亲自上阵,让人去把族里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都叫来。
墓地的风水还是很有讲究的,木兰几个孩子不懂,八叔公怕他们被人蒙骗,就亲自出马道:“以前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活着的时候(八叔公,您现在也还活着),就常说自己死了要埋在哪里,三哥他自己也给自己选好了地方。”说着就指了桌子上的一角道:“村口东北角上的岭上,三哥当年就选中了那里,我看就埋在那吧。”
族里的几个人都有些不乐意。
以前苏爷爷辈分大,而且是族里难得的能耐人,所以地位很高,他选那个地方自然没什么。
可如今苏大壮死了,只有一个几岁的男娃,他们还想把那好地方留给自己呢
八叔公看出他们的不乐意,就板了脸道:“阿文是读书人,以后也是能耐人,这块好地方就给三哥,三嫂跟着一块儿埋在那里,西边的那块临着的是我的,谁也不准抢,把大壮和他媳妇埋在三哥后头,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族长等几个脸都黑了,村里风水最好的一块地就这么被分光了。
点的儿子,供他读书。”
苏文嘴巴微张。
要给苏爷爷苏奶奶选墓地,因为两人辈分大,八叔公亲自上阵,让人去把族里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都叫来。
墓地的风水还是很有讲究的,木兰几个孩子不懂,八叔公怕他们被人蒙骗,就亲自出马道:“以前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还活着的时候(八叔公,您现在也还活着),就常说自己死了要埋在哪里,三哥他自己也给自己选好了地方。”说着就指了桌子上的一角道:“村口东北角上的岭上,三哥当年就选中了那里,我看就埋在那吧。”
族里的几个人都有些不乐意。
以前苏爷爷辈分大,而且是族里难得的能耐人,所以地位很高,他选那个地方自然没什么。
可如今苏大壮死了,只有一个几岁的男娃,他们还想把那好地方留给自己呢
八叔公看出他们的不乐意,就板了脸道:“阿文是读书人,以后也是能耐人,这块好地方就给三哥,三嫂跟着一块儿埋在那里,西边的那块临着的是我的,谁也不准抢,把大壮和他媳妇埋在三哥后头,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族长等几个脸都黑了,村里风水最好的一块地就这么被分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