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元年十月,范宁离开京城四个月后,锦州城失守,八千守军死伤过半,主将刘臻死在乱军之中,一万五千辽军占领了锦州城。
与此同时,上将军、征北副帅曹诗率领的十万宋军前军在辽西州以东的大灵河北岸遭遇了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亲自率领的十万辽军精锐骑兵,双方在大灵河北岸展开了殊死大战,宋军最终不敌辽军,大败,辽军趁势追杀,宋军伤亡惨重,堆积尸体甚至使大灵河断流。
十万大军损失超过了六成,前军主将曹诗收拢三万五千残军向锦州撤退,距离锦州约三十里时,遇到了北逃而来的将领李颂,曹诗才得知锦州已被大定府辽军偷袭得手,断了他南撤的后路,曹诗军队的干粮只够吃四天,正不知所措之时,李颂提议军队可以向大定府撤退。
辽军主力从大定府前来偷袭锦州,那么大定府此时一定防御空虚。
曹诗采纳了李颂的建议,率三万五千残军向大定府退去........
耶律洪基现耶律乙辛暗中通宋后,便使用了反间之计,责令耶律乙辛编造出上京内乱的谎言,又造出耶律洪基仓惶北撤的假象,成功骗过了大宋,使宋军贪功冒进,以至于惨败。
就在曹诗大败的同时,从水路北上的大宋水军,也遭遇了三万辽军的伏击,事先做好充分准备的辽军,用数千只皮筏子满载两万桶火油,在辽河上火烧宋军战船,四百多艘五千石以上战船被大火围困并彻底烧毁,损失粮食三十万石,草料二十万担,宋军水军死伤七千余人,主将苗顺利无法撤退而自杀殉国,这是宋军水军成立以来最惨重的一次损失。
消息传到京城,京城朝野一片哗然,主帅韩绛也主动向朝廷递交了辞职书,愿意承担兵败的全部责任,向朝廷提出了辞职。
御书房内,几名宰相正在和天子赵顼紧急商议应对之策,王安石见赵顼忧心忡忡,压力极大,便出言安慰他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宋军一战之败,并不代表我们就处于劣势了,我们现在国力依旧占据上风,只要应对得当,还是能扳回局面,占领辽阳府。”
“一派胡言!”
旁边富弼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斥责王安石道:“现在还居然在考虑占领辽阳府,简直就是做梦,现在应该先考虑怎么保住大同府和燕山府,怎么救回被围困在大定府的宋军?”
王安石心中愤怒,反驳富弼道:“自古以来有哪支军队长胜不败的?兵败一次有什么关系,振作起来再战就是了,兵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意志被击溃,像富相公这样,败一次就认为大势已去,开始考虑如何自保,这才是懦夫的表现。”
富弼冷冷道:“谁说没有长胜之军,之前被你进谗言赶走范相公败过一次吗?”
富弼忽然提到了范宁,顿时御书房内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文彦博急向富弼使眼色,这个时候提范宁,不就是在天子后背插刀吗?
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半晌,赵顼叹息一声道:“范太师临走时给朕提了五个注意事项,第一就是严守锦州,结果就是锦州失守;第二是不能轻敌辽国,结果我们轻敌了辽国,派十万军队轻兵冒进;第三不能依赖水军,结果我们用水军为主力,导致水军惨败;第五不能相信耶律乙辛,我们却轻信了耶律乙辛的情报,中了耶律洪基的反间之计,范太师绝不会和辽军正面决战,他一走,我们就开始和辽军硬战,这场大败不是偶然之败,是我们整个战略决策失误造成,是朕之过也!”
这是文彦博缓缓道:“陛下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知政堂也有责任,主帅韩相公也有责任,但老臣认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我们应该考虑如何稳住眼前岌岌可危的局面。”
赵顼一惊,“形势有这么严重?”
文彦博点点头,“陛下,这次失败并不是像王相公说得那样轻松,而是陛下所说的战略性失败,先大定府的宋军如果不救就会全军覆灭,而且微臣估计西京大同府很可能保不住了,宋军当务之急是要守住幽州,至于反攻辽阳府,纯属痴人说梦。”
王安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又无法反驳文彦博的话。
赵顼有点急了,连忙道:“如果坚守幽州,那大定府的宋军怎么办?”
富弼也道:“问题就在这里,大定府的宋军就像我们的一道出血口,我们必须去救援,可一旦救援,就不可避免和辽军生激战,我们能不能击败辽军精锐骑兵?如果击败不了对方,那就是我们再次惨败,我们的伤口就会不断撕裂,血不断流,王相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富弼又将矛头对准了王安石。
王安石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高声道:“太皇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赵顼这时最害怕见皇祖母,皇祖母到来,必然是向自己问罪,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迎接曹太后到来。
曹太后走进御书房,众相一起施礼,她点点头,“原来知政堂诸位相公都在,看来哀家来得正是时候。”
赵顼连忙请皇祖母坐下,曹太后摆摆手,“哀家申明一点,哀家却不是来干政,只是作为大宋臣民一员,哀家想给官家提一个建议。”
“皇祖母请说!”
曹太后看了众相国一眼,淡淡问道:“各位相公都应该知道哀家想提议什么吧!”
众人脸上露出苦笑,他们当然知道太后想提议什么,只是这个时候提出是否妥当?
曹太后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提出召回范宁,对天子打击太大,会让他颜面无存,但好不容易才出现这次机会,曹太后又怎么可么放过?
她沉吟一下,对众相道:“各位相公先退下吧!让哀家和官家单独谈一谈。”
众人纷纷行礼退下了,很快,御书房内只剩下曹太后和赵顼两人,曹太后这才对赵顼道:“如果我建议官家召回范宁,官家会答应吗?”
赵顼脸色有点难看,半晌道:“皇祖母的懿旨,孙儿当然不敢违抗。”
“不是懿旨,只是建议!”
赵顼叹了口气,“若朕这样做了,不知天下人该怎么议论朕?”
曹太后淡淡道:“如果不这样做,天下就会夸赞陛下英明神武吗?不会,看这两天的报纸就知道了,可谓民怨沸腾,都在指责陛下赶走了范宁,导致宋军惨败,如果陛下能召回他,天下人只会夸赞陛下虚怀若谷,知错能改。”
话虽然这样说,但毕竟赵顼的面子有点放不下。
曹太后又道:“哀家想问问陛下,是大宋的社稷重要,还是陛下的性命重要?”
“当然是社稷重要,为了保住社稷,朕绝不惜命。”
“很好,哀家也知道陛下会这样说,那哀家再问,是陛下的颜面重要,还是陛下的性命重要?”
赵顼没有回答,曹太后笑了笑道:“不用说,肯定是性命重要,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
“皇祖母说得对!”
“那问题又来了,是大宋的社稷重要,还是陛下的颜面重要?”
曹太后这句话一针见血,赵顼顿时醒悟,是啊!为了大宋的社稷,自己的颜面又算什么?
他立刻深深行一礼,“秉承皇祖母教诲,孙儿这就下旨召回范宁。”
曹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他还是大宋的楚王,还是太师、龙图阁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陛下的臣子,召他回来商议军国政务,没有任何不妥。”
赵顼彻底没有了抵触,再次深深施礼,“感谢皇祖母教诲,孙儿完全明白了!”
赵顼当即下旨,速召太师范宁回京商议军国政务。
为了让范宁尽快返京,他的旨意分为两部分,一是用飞鸽传信方式,用手谕召范宁回京,第二部分是正式诏书,使者乘船南下,将在吕宋府等候范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