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将军请白一堂夫妇坐下,让卫兵上了茶,“军队里只有些粗茶,比不上中原富庶,还请白大侠和白夫人不要嫌弃。”
“袁将军自谦了,我是江湖人,本就是粗茶淡饭过日的。”
袁将军眼睛一亮,问道:“白大侠是江湖人,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在下已金盆洗手,不好再用师门的名号,”白一堂浅笑道:“袁将军特意到客栈叫我,应该不止是为问我师承吧?”
袁将军狠狠地一拍桌子道:“白兄弟爽快,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不像那些文人叽叽歪歪的,半天说不到正事上。”
白一堂眨眨眼,觉得这位袁将军脸皮够厚,一下就从白大侠变成白兄弟了。
“实不相瞒,我找白兄弟是有一事相求。”袁将军笑道:“白兄弟到这宁夏卫来是过了白虎涧吧?”
“不错,一道长城将宁夏卫与中原隔开,除非从西北,北面和东北而来,不然都要过白虎涧。”
“正是啊,可是白虎涧里有一群山匪,有他们拦路抢劫,那就是阻断了宁夏卫军民的活路啊。”袁将军皱着脸,想要做出苦恼的样子,不过他满脸胡子,白一堂实在看不出他脸上的忧虑,“听闻白兄弟过白虎涧的时候,一个照面就射杀了匪,在下实在是佩服,这才忍不住想要见一见白兄弟。”
白一堂没有否认这事是他干的,袁将军见了大喜,笑道:“白兄弟,我请你来,一是想见见你这人,二来是想求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剿灭白虎涧中的山匪。”
白一堂好奇的偏头,“你们宁夏卫驻军五千,难道还剿不灭那百多人?”
“哪里只有百多人,”袁将军苦恼的抹了一把脸道:“虽然我未查到确切的人数,但白虎涧里的山匪应该有千余人,而他们对山林极为熟悉,我这五千人要是派进去,只怕还摸不到他们的寨门就没了。”
“这怎么可能,”白一堂蹙眉道:“那天我们看到的山匪也只有百多人,山里若是有上千人,他们怎么可能只派出那么一点人?”
“山里可不止有一个山匪头子,分为好几派呢,他们平时互相争斗,但我们一派兵围剿他们就会联合起来。”袁将军转身要拿地图,校尉连忙给他使眼色,眼睛都快挤掉了。
但袁将军只当看不到,转身进去将地图拿出来就摆在白一堂跟前,校尉忍不住急剧的咳嗽起来。
袁将军就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病了就下去吃药。”
校尉冲他瞪眼。
秦文茵就伸出手指捅了捅白一堂的后腰,白一堂就笑道:“只怕校尉不是病了,而是没有得到我的承诺,所以不肯让将军给出底牌吧?”
校尉低头,饶是他脸皮厚,此时也不由红脸。
袁将军就笑道:“我相信白兄弟,便是你不答应帮我,也不至于会反过来帮山里的土匪,怎么说您也是用得起双马拉车的人家啊。”
只有品级在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才能用双马,白一堂的那辆马车那么抢眼,袁将军自然不会不注意。
这样的人怎么会与山里的土匪勾连?
而第一次见面,袁将军就看出白一堂目光清明,身上自由一股侠正之气,也正是因这股侠正之气,让他放弃追究他“官场”上的身份,而是以江湖人待之。
白一堂一笑,拱手道:“多谢袁将军信任,要我帮忙不难,不过我却也有两件事要求袁将军。”
校尉瞪眼,“我们只求你一件事,你却反要求两件事?”
袁将军抬手止住校尉,笑道:“白兄弟但说无妨,只要你能助我剿灭山里的土匪,而你的要求又不损国计民生,不违反道义,我一定帮忙。”
秦文茵在后面听着,忍不住抿嘴一笑,就说嘛,一个寒门子弟能够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做到三品将军,怎么可能是个笨人?
白一堂也不在意他限定的条件,他要求的事本来就无碍于国计民生。
“在下只求一张特别通关文书,让我们的马车能够出关,还有,”白一堂笑道:“在下过段时日要在这宁夏卫里开家饭馆,还请袁将军多照应一二,别让宵小前去打搅就行。”
“特别通关文书?”袁将军脸色凝重,一双虎目紧盯着他问道:“白兄弟要这个干什么?”
“自然是要出关了,袁将军既知道我的马车是双马所拉,就该知道它出关有些困难,所以为了行走方便,我希望能得一张通关文书。”
袁将军迷茫,为什么双马拉的马车就出关困难?不会呀,宁夏卫的关口一直一视同仁的。
校尉很快回过神来,上前在袁将军耳边低语几句。袁将军没看过他们的马车,只知道他们的马车是双马拉的,但校尉却是看过的。
不仅有两匹马,还有两头骡子呢,那样的马车出关的确会审核很严,而且到了鞑靼那边应该也会严格排查,如果有特别通关文书的确要方便一些。
袁将军沉吟片刻,问道:“白大侠不方便告知我你江湖上的身份,那官场上的总方便吧?”
他要是不知底细,这特别通关文书哪敢开?
“这却不是秘密,”白一堂笑道:“说起来袁将军跟我儿子还有些关系呢。”
袁将军眨眼,他怎么会跟他儿子有关系?
“我儿子是当朝太傅顾清和,这次宁夏卫能这么及时通关,听说也是我那儿子在后面推了一把。所以我才说袁将军跟我儿子有关。”
“放屁,顾清和他爹不是姓顾,是个探花吗?”
校尉也瞪白一堂,觉得他把他们当猴刷,然后目光扫见白一堂身后的秦文茵,他眼睛便瞪大,连忙捅了袁将军一下,凑上去道:“将军,您忘了,顾太傅的娘跟爹和离又再嫁了,这是个后的。”
袁将军眨眨眼,脑子快速的转动起来,半响才好似在记忆里挖出这件事来。
他看看白一堂,又看看秦文茵,忍不住哈哈一笑,上前握住白一堂的手笑道:“原来是白伯父啊,都是小侄儿有眼无珠,竟然没认出白伯父来,快请坐,快请坐。”
白一堂哭笑不得的扯开他的手道:“你还是叫我白兄弟吧。”
“那怎么行,侄儿跟顾太傅同朝为官,哪敢占顾太傅的便宜,白伯父快请坐,”袁将军转身对校尉瞪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军师找来,贵客临门,我们可要好好的吃一顿才行啊。”
校尉这才连忙跑去找军师。
袁将军这才回过头来对秦文茵不好意思道:“只是怠慢了白夫人,我的家眷回娘家去了,不在宁夏卫,一时招待不得白夫人。”
秦文茵浅笑道:“袁将军客气了,我跟着外子就好。”
白一堂点了点地图道:“袁将军,别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只问我这两个条件你答不答应,你若是应下了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将山里的土匪给剿了如何?”
袁将军沉吟起来,白一堂的身份要是真的,他反倒不敢用他了,他要万一有个好歹,他怎么跟顾清和交代?
本来见白一堂功夫了得,他又一身侠气,便以为他只是家里有亲戚在朝中为官,自个混江湖的,可谁知他的身份那么扎手。
白一堂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浅笑道:“袁将军不必疑虑,便是我那儿子在,他也是做不得我的主的。”
袁将军干笑,“那是,那是。”
想了想,他还是将地图摊开给白一堂讲解起来,管他呢,先把山里的土匪搞定再说。
袁将军是寒门出身,十六岁从军,二十年才晋升的将军,说来也是他运气不好,他从小兵起就在这宁夏卫当,妻儿父母也都在这里,因此对这里感情很深,但因为出身寒门,他的军功一直被人侵吞。
但他能忍,所以虽然晋升得慢,但还是一步一步的往上升。
但他顶头一直压着个将军,走了一个又空降一个,总也轮不到他。
但他运气也好,几年前宁夏卫治下的乌家堡也不知得罪了谁,被人整治,乌家堡少堡主被抓,判了个斩立决,而乌家堡几位公子争权,把宁夏卫的县令及上面的知府都给拉下了水,就连他的顶头上司都忍不住掺和一脚。
然后没两年,也不知是哪方面出了问题,他们几家私底下做下的那些阴私及交易捅了出来,然后乌家堡分崩离析,以前的马帮散了,而从知县到知府都在陛下整顿吏治时换了个遍,而他的顶头上司也被牵涉其中,终于被罢官。
他运气好就好在来此审理他上司的大理寺巡按卫丛向上递送奏折时提了他一句,他这才从做了八年的副手晋升为将军。
作为将军,他只要守卫好边关就行,要对付的主要还是关外的鞑靼。
按说内务不该他管,可是他虽插不上手,但还是忍不住操心。
跟那些空降下来的将军不一样,他一家老小都在此,而且若无意外,他这一辈子也就能做到三品的将军了,以后是要一辈子留在宁夏卫的。
而他的子孙以后也都要参军入伍,继续守卫宁夏卫,哪怕是离开,这里也变成他们的根儿了。
所以他希望宁夏卫能够变好。
但自从乌家堡分崩离析后,来这里的商人更少了,明明是少了一个欺压他们的势力,但宁夏卫却越变越差,几近跟外界封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