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之内,黄炳章大踏步而出,满面怒气,乱飞扬,犹如一头狂怒之中的雄狮,猛然一声断喝。
看到已经传出死讯的黄炳章,竟然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些警察顿时惊慌失措,黄炳章多年来的积威,即便是郭局长也不太敢得罪,何况这些人呢了。
那几个黑衣人也显然吃了一惊,互相对视一眼,知道中计,当即便要抽身而退,逃之夭夭。
就连万沉山,也是瞠目结舌,他虽然狡猾,却完全没想到黄炳章会突然来这一手,记得昨天晚上燕翻云回报的时候,明明说自己一镖射中黄炳章前胸,可现在看起来怎么丝毫没事?
黄炳章一出场,周围顿时安静了那么几秒钟,随后,万沉山就反应了过来。
“擅闯镇武镖局者,当场格杀,给黄老镖头压惊!”
他这一声令下,那些警察也并不傻,知道这局面没法收场了,当即掉转枪口,对准了那些想要逃跑的黑衣人。
与此同时,镇武镖局的四处院墙上,突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各自都举着枪,一眼扫去少说也有上百号人,把院子里的人,包括万沉山和那些警察,全部包围起来。
墙头上带头之人,手里拿着两支盒子炮,背后背着一柄大砍刀,正是大刀王闯。
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但很可惜,万沉山反应太快,第一个甩手开枪,枪响后,一名黑衣人胸口中弹,嘴里叽里呱啦的喊了几句听不懂的话,然后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紧接着,枪声连成一片。
黄炳章也来不及阻止,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警察开枪,把几个黑衣人活生生打成了筛子。
枪声渐渐停了下来,万沉山挥手,众警察收队,连围住沈骥等人的警察也都撤了,纷纷站在了万沉山的身边。
万沉山哈哈大笑。
“恭喜黄老镖头安然无恙,原来是虚惊一场,早知道这是黄老镖头设的计策,我也就不必这么大张旗鼓的带人前来了。现在闯入镇武镖局的贼人已经伏法,我们也就不多事了,告辞。”
他居然打了个哈哈就想溜,黄炳章脸色一沉,喝道:“慢着,万队长说这几个人深夜擅闯镇武镖局,但依我来看,你才是深夜擅闯之人,我镖局里这几个镖师,也都是死在你们的枪下,这件事,还请万队长给个交代。”
大刀王闯立在墙头上,也厉声大喝道:“不错,那几个黑衣人已经无处逃遁,姓万的,你却下令开枪杀人,是想杀人灭口么?想就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
周围顿时一片响应呼喝之声,镇武镖局的人这一次都动了真怒,刚才万沉山下令开枪,至少有十名以上的镖师倒在血泊之中,还有几个受了轻重伤的,人数也有十几个。
算起来,镇武镖局这片刻的功夫伤亡了数十人,这让黄炳章如何不怒?!
万沉山脸色深沉,四处扫了一眼,此时他带来了几十个警察,但镇武镖局站在墙头的就有上百人,而且个个有枪,居高临下,要是真打起来,对自己这方是大大的不利。
不过,他是官,镇武镖局是民,黄炳章难道真的敢下令开枪?
他嘴角带出一丝不屑冷笑,将手里的枪收了起来,拍了拍手,对着黄炳章拱了拱手。
“黄老镖头,怎么,你要对抗政府,对抗国法么?”
他也不说孰是孰非,先来了一顶大帽子压上,用政府的名义,来让黄炳章投鼠忌器。
黄炳章不怒反笑,瞪圆了眼睛,大声道:“万队长说政府,那我倒想问问,你代表的是哪个政府?又有哪个政府的国法,允许你擅自开枪杀人?我镇武镖局开设多年,和历届政府关系都很融洽,说白了,这年头要想混下去,靠的是大家互相抬举,但无论是谁,也不敢不把我镇武镖局放在眼里,更不敢把我镇武镖局的人命不当人命,别说你一个小小侦缉队长,就是郭局长在这里,我也得要他一个说法,何况你这个背师弃义的小畜生,居然还敢自称政府,自称国法,你要如此说,那咱们就一起去东省衙门问问,你深夜擅闯民宅,无故杀我十几个人,该不该国法制裁!”
黄炳章是老江湖了,一番话慷慨正义,掷地有声,深夜里如同洪钟般远远传去,清晰的透入每个人的耳中。
万沉山有些不自在了,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没想到黄老镖头武功高强,嘴皮子也这么厉害,可惜黄老镖头别忘了,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的职责,所以我们进入镇武镖局就不算擅闯民宅,更何况刚才混战,敌我不分,误伤了几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那些贼人已经被我们当场击毙了,这要是报上去,还得记我一个功,何罪之有?又何来的国法制裁?”
黄炳章大手一挥,呸了一声道:“去你奶奶的胡说八道,在我面前卖弄,你还太嫩了,来啊!”
他喊了一声“来啊”,围墙上顿时同声应和,声震八方,把万沉山吓了一跳。
“这些人深夜擅闯镇武镖局,混战中全部阵亡,一个不留!”
黄炳章也是真的怒了,竟然下令把万沉山的人马全歼,众人听了这命令,顿时热血沸腾,一个个什么也顾不得了,纷纷举枪,对准万沉山一众人马。
万沉山这边几十人,也是个个有枪,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何况他们平日嚣张跋扈惯了,现在一群镖局的人居然敢以下犯上,这是要造反啊!
哗啦啦一片拉枪栓的声音,两伙人马枪对枪人对人,场中的气势顿时紧张起来,眼看就要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沈骥冷眼旁观,看的分明,不由心中一沉。
黄炳章盛怒之下,要干掉万沉山和这几十个警察,枪声一响,死尸遍地,这倒容易,可之后如何收场?
这可不是几十个土匪,也不是在荒郊野外,这是在城里,一下子死了几十个警察,黄炳章就算有再大本事,这一次也难逃死罪。
万沉山冷笑不止,目光缓缓环视四周,一字字道:“我看你们谁敢开枪,黄老镖头,难道你想亲手毁了镇武镖局么?”
“呵呵呵呵,会不会毁了镇武镖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今天休想活着走出这里!”黄炳章眉头扬起,顺便撸起了袖子,将左臂高高扬起。
万沉山忽然道:“原来黄老镖头伤在了右臂。”
黄炳章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万队长失望了,但依着万队长的意思,我昨天应该伤在哪里呢?”
万沉山道:“不瞒黄老镖头说,昨天夜里我们抓了个人,刚好就是夜入镇武镖局伤了您的贼人,叫什么燕翻云,本来是想跟您说一下的,没想到接到噩耗,现在一场虚惊,黄老镖头既然没事,不如我明天把这个燕翻云交到您的府上,听凭处置如何?”
黄炳章闻听此言,微眯双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万沉山,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这人反应的确是快速,一看局面对己方不利,立刻想要抛出燕翻云来,以此为条件,想稳定镇武镖局的情绪,表面上却又不失面子,当真是一个人物。
但万沉山却想错了,对于黄炳章来说,区区一个燕翻云,只不过伤了自己一条手臂,想拿这个就把镇武镖局的几条人命交代过去了,那怎么可能?
要知道,黄炳章能够立威于哈尔滨近二十年,靠的就是一个义字当头,手下兄弟的命,对于他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
黄炳章一声冷笑,正要拒绝万沉山,沈骥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万队长,这就奇怪了,刚刚我来镇武镖局的路上,在江边遇到了一个采花大盗,劫了两个女子,其中之一,正是大观园失踪的女子。而那采花大盗,正是燕翻云。如果说昨天晚上万队长就抓住了他,那我刚才打跑的那个,难道是他的孪生兄弟?”
万沉山并不知道燕翻云违背他的命令,擅自把那女子带去江边欲行不轨,此时被沈骥当面揭穿,顿时脸色微变。
忽然,他回身冲着周围怒喝道:“你们这群废物饭桶,连一个犯人都看不住,怎么我刚出来,就让燕翻云跑了?!”
那些警察面面相觑,知道他是给自己找台阶,也不敢言语,都耷拉着脑袋不吭声,生怕触到万沉山霉头。
沈骥哈哈大笑起来。
“万队长,你骂他们就不对了,你们明明是一同出来到镇武镖局的,他们又不是看犯人的,燕翻云跑了跟他们何干?再说,燕翻云在大观园犯案已经是快两个多时辰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想必万队长还在警察局,如果说废物饭桶的话,恐怕第一个就是万队长吧?”
“这……”
万沉山哑口无言,忽然大笑起来,说道:“原来沈骥兄弟破了大观园的案子,我刚刚还派人去看,没想到沈骥兄弟就先把案子给破了,这绝对是大功一件。不过……”
他转过头看向黄炳章,道:“黄老镖头也请息息怒,消消火,刚才混战,死伤了几位镖局的兄弟,我心中很是不安,这样吧,此事我一定给黄老镖头一个交代,但这也是公差,毕竟牵扯到黄老镖头的镇武镖局,此等大事,兄弟我还要回去汇报给局长和厅长,以及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请他们来定夺,当然,该赔偿的赔偿,该判罪的判罪,刚才是谁开的枪,谁伤的人,一定调查的清清楚楚,处理的明明白白。黄老镖头,这总可以了吧?”
万沉山这样说,已经是很大的退步了,甚至已经有些低声下气的意思了,黄老镖头这人吃软不吃硬,虽然知道万沉山不是好人,但一时之间,却又不好太过咄咄逼人了。
他心里也清楚,镇武镖局能维持到现在,靠的就是官面上的关系,如果真杀了这么多警察,那势必交代不过去,自己以后可能就没有退路了。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黄炳章现在何止是穿鞋的,他这偌大一片家业,上百号跟着他混的弟兄,他不得不为之考虑。
但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洛楚容忽然缓步走了出来,站在了双方的中间。
“黄老镖头,有道是法不责众,何况这些都是奉命行事的警察,实在也没法将他们全杀了。但有道是擒贼擒王,打狗打头,镖局死伤了这么多弟兄,万队长几句话必定是不可能交代得过去,不如就请万队长出来,当着大家伙的面,给镖局里死伤的弟兄们,磕头赔罪,再扇自己几个耳刮子,大大的赔偿一笔钱,也就是了,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