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蒲草脸上不自觉就带了三分笑意,春妮见了随口问道,“你这是想起谁了,笑得这般欢喜?”
蒲草赶忙收了笑脸遮掩道,“我有谁可想,当然是想银子呢。离得过年还有不到两月了,咱们还能再割十次菜,足够过个肥年了。等明个儿让陈二嫂帮忙打听看看,周围十里八村谁家有肥猪,咱们买一头回来杀年猪啊。”
“杀年猪?”春妮喜好热闹,听得蒲草起意要杀年猪,立时就拍手赞同道,“这主意好啊,到时候让我嫂子来帮忙灌血肠,她灌得血肠特别好吃。”
李老太过日子节俭习惯了,这两日顿顿粳米细面吃着,就已经是心疼得不行。此时又听两个败家丫头说起杀猪,实在忍不住开口拦阻道,“杀猪多麻烦啊,还要招待乡邻摆酒,不如进城买几斤肉算了。”
蒲草却是笑道,“大娘,过年村里家家都要买肉,杀一头猪卖掉大半就能回本了。自家剩下几十斤肉不说,还能落一套头蹄下水,很合算啊。”
李老太无法,只得苦笑道,“春妮他九叔家里好像就有一头够大的肥猪,等我回去就去帮着问问看。”
“哎呀,那可真是太好了,九婶子舍得喂粮食,养出的猪最胖呢。”春妮儿抱了老娘的胳膊撒娇,惹得桃花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李老太忍不住掐了闺女一把,嗔怪道,“你这傻丫头真是掉福堆儿里了,才分家过日子就要杀年猪,若是让咱们村里那些碎嘴的听到耳朵里,还不知道要说多少酸话呢。”
“那就让她们说去,等过年的时候我还要给您和我爹做新衣衫呢,气死她们!”春妮最恨那些长舌妇,听得老娘的话,越起意要给老爹老娘壮脸面。
李老太哪里舍得女儿破费,笑道,“你把自家日子过好了就行,我和你爹有你两个哥哥孝顺呢,不用你惦记。”
春妮苦着脸叹气,“咱家只那么三亩地,大哥二哥又不会什么手艺,以后再多生几个小侄子,家里日子怕是要更难过呢。”
李老太心里自然也是清楚这些,却不愿女儿跟着操心,于是笑道,“你二哥这两年种绿豆种得越好了,今年也卖了六百多文钱呢。等开春天气热了,点心铺子做绿豆糕…”
“哎呦!”蒲草正是穿针引线,听得她们母女两个满口绿豆说个不停,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个好吃食。结果这般一分心的功夫手指头当先中了一针,疼得她痛呼一声,赶忙把手指头塞到嘴里舔舔血珠儿。
春妮日日同蒲草吃住在一处,对蒲草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见她如此模样,几乎是立刻就猜得她必是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于是上前扯了她的胳膊就问道,“蒲草,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财的好主意了?快说,快说!”
蒲草甩甩手指头,笑嘻嘻刚要开口,却不想门外有人抢了先,“张东家在家吗?”
屋子里老少几人都是听得一愣,春妮耳朵灵敏,第一个应道,“怎么听着像是东子呢,他怎么这么快又来了?我去开门看看。”
蒲草拣了拣身上沾的几根鸡毛,也随后跟了上去。东子一见蒲草和春妮儿前后脚儿出来,就搓着冻得通红的脸孔笑嘻嘻道,“张东家在家就好,我们酒楼今日有桌儿重要客人,胖厨子生怕那几样新菜色做不好,想请张东家去指点几句。”
蒲草瞧得东子两只小眼睛古怪的挤了几下,心下微微一动,仔细想想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儿急着处置,于是就道,“你先进来暖和一会儿,我换套衣衫咱们就出。”
春妮儿也没觉出有何不妥之处,一边招呼着东子进屋一边喊着蒲草,“好赖不济你如今也是个东家,可千万别穿蓝花大袄出去丢人了,赶紧换上前几日做的那套新衣裙啊。”
蒲草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穿得好看顶什么,这么大冷的天,不穿大袄岂不是要冻死人了。”
东子赶忙指了门外的爬犁说道,“张东家自管打扮好些,我们公子也说劳烦您顶风冒雪赶路,很是过意不去,特意要小的准备了很多保暖之物。”
蒲草听了这话愈加笃定那指点胖厨做菜之语,必定是那人想见她扯出来的借口。心里虽然埋怨他大冷的天气还要折腾她跑一趟,但心里却悄悄泛起一丝丝甜蜜,越聚越多…
前几日春妮见得蒲草除了蓝花袄之外,再没有别的换洗冬衣,心疼得数落了她半下午,到底点灯熬油替她做了一套新衣衫才罢休。
那是一套月白色竹节纹小袄和柳绿色百褶裙,棉花絮得不多,穿在蒲草略显瘦弱的身子上,极是贴身,半点儿不显臃肿。待得再把已是变得黑亮许多的长仔细盘成髻,横插一只乌木簪,果真比平日更是秀美三分。
桃花一直随在嫂子身旁帮忙递衣衫和梳子,此时见得嫂子难得这般打扮齐整,欢喜的拍着小手嚷道,“嫂子真好看!”
蒲草瞧着黄铜镜子里,虽是不能称之为美人,但勉强也算小家碧玉的清秀女子,忍不住一时怔愣出了神。
世界上真是没有丑陋的女子,只有浸在苦难里无心打扮或者是纯粹懒惰的女子。谁能想到那个躬着身子,日日挨打受骂的张家童养媳,原来褪去悲苦还有这般美丽的一面。
也许那不知魂魄去了何处的真正蒲草见得“自己”此时模样,也不会再怨怪她这异世之魂占了她的肉身吧?
“呀,这是谁家的闺女啊,真是俊儿啊。”春妮儿在门外等得心急,忍不住开门进来探看,结果见得蒲草这般模样就笑着上前拉了她打趣不停,“这还是俺家蒲草吗,不会是哪家闺秀走错门了吧?蒲草啊,你可千万别自己去逛铺子啊,小心哪个登徒子缠上你!”
蒲草伸手敲了她一记,笑道,“说些什么胡话呢,满街的漂亮女子,哪里就显出我这农家丫头了。你就放心看家吧,我晚上保管回来。”
春妮笑嘻嘻上前替她又是上上下下整理一遍,末了略有遗憾的说道,“这妆扮真是哪里都好,就是差了一套饰,耳朵上手上都是空着呢。你进城去若是看到合适的就添置一套吧,哪怕买根银簪也好。”
“那些东西不当吃喝也不顶风雪的,买了也没有用处,以后再说吧。”蒲草在桃花额头上亲了一口,低声嘱咐她两句,末了又拿荷包装了几块碎银塞到怀里,这才开门出去。
东子正同李老太说着闲话,抬头一见蒲草出来那两只小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赶忙跳起来一迭声催促道,“张东家,咱们快赶路吧,胖厨子怕是都急得头上冒烟了。”
众人听他说得有趣都是笑了起来,一同随他出门。东子小跑道爬犁旁麻利的打开一只箱子,先在木板上铺了厚厚的棉垫子,待得蒲草坐上去,他又拿出一条小巧的锦被严严实实替她盖好双腿。
蒲草心疼脚下的兔皮靴子会踢脏锦被,刚要开口拒绝,不想东子又拿出一件雪白的狐皮披风,笑嘻嘻献宝儿道,“张东家,这披风是雪狐皮做的,可是暖着呢。您穿好戴上风帽,保管一路都吹不到半点儿冷风。”
春妮喜爱之极的上前摸了两把那狐皮,一边麻利的替蒲草穿上一边赞道,“这皮毛真漂亮,蒲草赶紧穿上试试,若是真有东子说的这么好,以后咱们也置办两件儿。”
东子站在一旁,极力忍耐闭口不言,心里却嘀咕这刘嫂子好大口气,自家主子派人进山收买几月才得了两张皮子,做出这么一件披风,哪是她想得那么容易,拿了银子就买到的?
蒲草前世也有件小貂皮,对于皮草略微有些见识,又瞧得东子嘴角抽搐的模样就猜得这狐皮必定贵重。于是仔细拢了拢披风,小心不让它被木板剐蹭到,这才笑道,“我们走了,春妮好好看家啊,我会记得给你带罐儿蜜饯回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过看会儿家,还用你买糖甜甜嘴巴啊!”春妮嘴上是这般说着,但脸上却是乐得开了花儿一般,显见那蜜饯两字是极合她心意的。
东子挥挥手,跳上爬犁就慢慢跑远了。
李老太上前替闺女拍拍肩膀上落下的雪花,笑道,“进屋吧,外边冷。”
春妮笑应着刚要转身,却突然想起一事,懊恼道,“哎呀,都怪东子来得不巧,我都忘问蒲草她到底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什么主意那么重要?等她回来再问就是了。”
李老太一脸不在意的扯着闺女进屋,惹得春妮儿抱了她的胳膊噼里啪啦把隔壁陈家的小买卖说个仔细。
李老太听得也是心动,末了却叹气道,“就是蒲草有啥好主意赚银钱,你爹那老古板怕是也不能同意,你二哥就进程卖个绿豆,还被他不知骂上多少次了。”
春妮想起自家老爹的脾气也是头疼,但蒲草真有好主意让自家过上富庶日子,她就是日日缠磨也要让老爹同意。毕竟什么脸面名声,都没有一家人吃饱穿暖重要…
(这是补昨晚那更啊。我是不是不欠债了,哈哈。今晚八点正常单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