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儿正是满脑子都想着不堪之事,突然觉着身后火撩燎疼得钻心,立时惨叫一声就蹦了起来。
蒲草生恐打得慢了不解气,把手里的铁钩子抡圆了,秋雨打落叶一般,没头没脑的照着狗剩儿身上就是一顿狂@抽。
狗剩儿先前还能问两句为何打他,后来就只剩下闪躲的力气了。
那铁钩子原本是平日用来掏炉灰用的,今日山子嚷着要自己烤土豆吃,就在钩子上穿了个土豆插进炉里烤。
这淘气小子忘性又大,跑去墙根下玩泥巴玩得欢实就把这事扔天外去了。春妮两个忙碌自然也没空理会,于是这铁钩子就被烧得越来越红,也极巧合的就成了蒲草的绝佳武器。
铁钩子每次抽在狗剩身上,他那破布棉袄就要被烫出一道沟,若是挨到皮肉上,那更是烤了猪皮一般滋啦有声。狗剩儿是又惊恐又恼怒,有心还手又一时找不到趁手物件,最终在后脑勺挨了一记之后彻底放弃了,咒骂着开了小门跑走了。
蒲草趁着他开门露出后背的功夫又狠抽了两下,这才拄着铁钩子呼呼喘气,脸色极是欢快的说道,“送…送上门的机会,我若是不打他一顿就太吃亏了。”
春妮傻愣愣趴在木塌上,嘴巴大张着都能塞进个鸡蛋去了,心里极度惊讶蒲草居然这般彪悍,拎着烧红的炉钩子抽人,她也不怕出了人命!不过,眼见坏蛋遭了报应,实在是太解气了。
本来蹲在墙角捏泥人的山子和桃花也是惊得缩了脖子,小身子不自觉的往一处靠了靠,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嫂子太厉害了,以后可不能淘气惹嫂子飙啊!
蒲草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豪爽的扯了衣袖抹净头上的汗珠子。待得扭头瞧得一大两小都是这般表情,她忍不住又起了促狭之心,翘了兰花指一边整理头,一边捏着嗓子嗲声嗲气的说道,“你们不要这么看人家啦,人家是个温柔女子,也会害羞的啦!”
本来正要起身的春妮听了这话,手臂一软立刻又噗通倒了下去!害羞?温柔?这俩词儿…能用到抡着炉钩子抽人的女战士身上吗?
桃花和山子也觉身上鸡皮疙瘩在成排的报数,两个小家伙儿忍不住又往一处挤了挤…
蒲草把他们的摸样看在眼里,哈哈大笑出声,扔了手里的炉钩子就开始穿棉袄,“狗剩儿这缺德家伙,我许久就想打他一顿出气了,没想到老天爷还真给了好机会。不过,他突然上门怕是没有好事,我回前院看看去。”
说完这话,她就扭身出门了。春妮自然不敢放她自己回去,那张二一家胡搅蛮缠的功力她可是太清楚了,若是真动了手蒲草保管要吃亏啊。
“哎呀,蒲草,你等等我。”她慌忙爬起来穿棉袄穿鞋,又撵了桃花和山子分头去陈家喊人帮忙和找刘厚生来守着温室。
桃花和山子也觉得事情怕是闹大了,俩人扯着小手就飞快跑没影子了。
春妮心急之下,也不知要把那几个羞人的棉布袋子藏到哪里,索性直接掀了熊皮垫子塞进去,然后就跌跌撞撞赶去了前院。
再说狗剩儿一身狼狈的跑回堂屋,一见爹娘的面儿就鬼哭狼嚎开了,“爹啊,娘啊,那小贱人疯了!一见我就用烧红的炉钩子抽我,儿子差点死在她手里啊…”
张二婶塞了满嘴的点心,正想要喝口茶往下顺顺,突然见得儿子身上的棉袄破破烂烂,脖子上、手上烫得都是黑道子,她心疼得一个打挺儿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开口想要问询几句,无奈她嘴里塞得满满,这一用力往下咽就噎得翻起了白眼,当下也顾不得受伤的儿子了,抓着自己衣领子就扯开了。
张二叔同样心疼儿子,但也不能先瞧着婆娘被噎死啊。微微犹疑了一下就上前狠狠照着张二婶的后背咣咣砸了两拳头,末了又灌了她一碗茶水,这才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添乱!”
孙掌柜带着胖瘦二人组把张二一家的丑态瞧在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不耻,脸上不自觉就带了鄙夷之色。张贵儿羞得恨不能拿袖子遮了脸才好呢,第一次觉得同他们一个姓氏真是太倒霉了。
张二婶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立时上前扯了儿子的手臂骂道,“蒲草那小贱人真是下黑手了!她凭啥打你,走!娘给你报仇去!”
张二叔也是拍着桌子大骂,“这小贱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真当我们张家好欺负不成?这次我一定要禀明里正,撵她出门!”
张贵儿听得这话,眉头就皱在了一处,开口辩解道,“二叔,事情没问明白之前,不要妄下定论。我们如今已经是分家另过了,这次就算是我嫂子有错,也该我们一家商量,二叔不能做主撵人!”
张二叔被侄儿几句话噎了回来,正要大大作一番,不想蒲草却从门外笑吟吟迈进来,高声说道,“贵哥儿这话说的对!村里长辈们已经做主分家了,二叔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么没规矩的话了。还有,二叔以后对家里的孩子也要多加管教,省得出去丢人现眼,我们一家也要跟着吃挂落儿!”
张二叔气得脸色紫,两只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你…你个小贱人,居然敢开口训斥长辈,你才是没规矩!这是我张家…”
“对,这里是张家!”蒲草上前几步走到主位旁,冷冷盯着张二叔说道,“但是,这个张却不是你头上顶着的那个!二叔若是想作威作福就回你那破草房去!你现在脚下踩着的地盘儿,是我在当家作主!”
张二叔气的身子抖,有心想要甩蒲草几巴掌,但刚举起手就瞧着她脸上不但没有惧色,反倒隐隐有丝笑意。他心里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这小贱人难道正盼着他动手?难道她还有后招?
这般想着,他就把手臂又收了回来,转而看向张贵儿呵斥道,“贵哥儿,你就看着这小寡妇欺负你叔叔,你连个屁都不放。亏你还是老张家人,被个寡妇骑在头上,你还是不是老爷们!”
张贵儿缩在袖子里的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心里把这无耻之极的二叔骂了一万遍,但是张嘴说出的却还是那句,“我们家嫂子当家,她说了算!”
张二叔拍着桌子就哭闹了起来,“大哥啊,你在天有灵就快睁眼看看吧,你的儿子和媳妇儿要气死叔叔了。这些不孝的东西,该遭天打雷劈啊!”
张二婶也不甘示弱,扯了儿子上前就要厮打蒲草,“你这黑心的小贱人,我儿子被你打坏了,你要赔银子!我要告去里正那里,把你扔雪窟窿冻死!”
蒲草一把挥开她那只油腻腻的爪子,冷笑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这好儿子干了什么缺德事儿,平白无故,我怎么就动手打他了?还要把扔雪窟窿里冻死,真掰扯出来,你儿子第一个就要被撵出村子去!”
张二婶子怎会不清楚自己儿子的那些贱毛病,见得蒲草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就难免有些心虚,回身低声问儿子,“狗剩儿,她为啥打你?你说真话,娘给你撑腰!”
狗剩儿摸着手背上那些热辣辣疼痛的灼伤,肩膀忍不住就缩了缩,避重就轻的应道,“我一时着急,刚才进温室的时候没有敲门…”
蒲草眼睛一瞪,怒斥道,“你敢撒谎,我就再拿炉钩子刨死你!”
狗剩儿下意识得往亲娘身后躲了躲,小声道,“我哪知道你们没穿棉袄啊,在温室外面又看不到!”
“呸!”蒲草重重唾了他一口,骂道,“就算你先前不知道,那开了门见到不妥,你怎么不立刻退出来?嘴里还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调戏嫂子的小叔子,天底下你是独一个啊。咱们现在就找村里长辈评评理,到底是谁的错!”
狗剩儿平日也没少做些龌龊事儿,一般女子都怕事情捅出来丢颜面,偷偷哭上几声,再见了他绕道走也就是了。
这般几次下来,自然也助长了他的胆气,可他哪里想到会碰上蒲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一想着村里人要指着他的脸痛骂,他就忍不住露怯了,低了头不敢再吭声。
张贵儿最是讲礼法、重规矩,这半会儿一听堂兄居然调戏寡嫂,那心里压制的火气就砰得一声爆炸了。顺手摸了身旁的陶碗就要往狗剩儿身上砸,“我打死你这没规矩的东西,居然敢调戏嫂子,你还懂不懂礼法廉耻了!”
狗剩儿见得张贵儿红了眼睛往跟前窜,本来就被蒲草吓丢一半的魂魄,这次更是彻底飞了个干净,他弃了亲娘就往老爹跟前躲。
张二自然要护着儿子,伸手一边拦着张贵一边大骂,“你干什么,当兄弟的居然打大哥了,你不要脸了!”
“我没有这样的畜生大哥,我大哥早死了!”张贵儿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举着陶碗挥舞,硬是逼得张二一家退守到了屋角。
蒲草施施然坐到主位上,慢悠悠理好裙角,这才阻拦道,“贵哥儿回来吧,虽然当长辈的不仁不义,我们当小辈的却也不好动手。以后家里门户看严了,不要再放脏物进来就是了。”
张贵儿其实也不敢真把陶碗敲到长辈头上,这半会儿又被张二婶下黑手掐了几下,听得嫂子这般阻拦也就顺势退了回来,冷冷应道,“嫂子说的对,以后我一定看严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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