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事就是欠钱不还。
现在的工程,能做到不欠钱的很少,就是隔月付清或者季度结算的都没有,不管你是给公家做工程还是给私人包工程,欠钱不付是常态,好象是硬道理。
所以,到了年终岁尾的时候,欠钱的的成了大爷,要钱的成了孙子,你想要把钱要回来,那你就打点吧,从财务科走起,到分管的领导,再到一把手,一个打点不到,轻则让你晚上七点钟能赶回家吃饺子,是你的幸运,重则欠你几十万、上百万,给你五千一万就把你打了,让你哭的心情都没有。
我靠,这点钱,还不够买东西送礼的钱。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才知人情百态,才懂人情世故。
家里的苹果送到人家门上,人家有钱不给,还要父母托关系找门路才能把钱要回来,在岳文心里留下极大的阴影。
所以,不管是在芙蓉街道还是在电筹办,他从不拖欠工钱,他任局长以来,交通工程能付则付,就是办公用品这些零七碎八的东西,他也让尹建林当月结算,从不拖欠。
“人家做的都是小本买卖,钱不到手觉不踏实,能早付就早付,能早结就早结。”
以这个思路,食堂装修工程不欠钱,厨房设备不欠钱,餐区桌椅也不会欠钱。
“我们不欠钱,你放心,”王国光看着手里的单子,上面罗列着工作台、调料车、洗涮池、蒸箱……“这么多处局,一家子,你打听打听,我们交通局什么时候欠过钱,都是当月结算,别说你这点钱,就是几千万、几百万的交通工程,岳局从来不拖,干完工程、验收完了就可以结算,我们不扣什么保证金……”
王国光坐在一客的位子上,尹建林坐在二客的位子上,这宴席才刚刚开始。
厨房工程公司的王老板很恭敬,“听说过,听说过,就是岳局不在家,最后还需要他把关。”
尹建林笑道,“我们家王局说了算,”他努力给王国光抬轿子,“岳局全权交给王局了,你的价再往下压一压,王局直接给岳局汇报,钱马上打给你。”
尹建林一脸堆笑,可是心里直在犯嘀咕,交通局今年所有的钱都用在了农村公路建设上,这个小掌柜的又不让在罚款上作文章,这日子嘛实在过得紧巴。
交通局还是自收自支单位,能把职工的工资下来就已经是很不容易,再搞个食堂实在力不从心。
“行,王局和尹主任痛快,我也痛快,滋——”王老板一口喝掉了杯中的白酒,“这样吧,这个周钱到账,我在原价的基础上每平方米优惠……算了,也别优惠了,这也不是跟外人,”他笑着看看王国光,“这个周钱到账的话,我优惠两万块钱。”
王国光笑着端起茶杯,不置可否,“一家子,痛快点,实话实说,我跟尹主任也不拿你回扣,”这个小掌柜的名声他在管委办时就听说过,手下一个社建办主任贪污,直接让他送进了检察院,“你把数摆在明面上。”
尹建林也严肃地点点头,桃花岛核电那么大的工程,他都明白得很,这么小的厨房工程这个小掌柜的闭着眼都能数清。
“我真是第一次看到不拖欠的,也第一次接触王局和尹主任这样的领导,”王老板一咬牙一瞪眼,“……今天如果能定下来,工程完了直接结算,我再优惠三万块。”
王国光笑着看看尹建林,经过两天的拉锯,这可能已经是最低价格了,“好,我直接给我们家掌柜的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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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酒鲍鱼仔、椒油莴笋塔、芥末沙拉虾、东坡小牛肋搭百合鲜芦笋、芒果布丁、椰奶红豆卷拼热带鲜果……
这个酒店的菜品量不多,但胜在雅致,也很好地照顾到了在场的女性——市电视台的李咏和交通局的纪高官,一位四十多岁的女领导。
“嗯,好好,”岳文捂着嘴,好象牙疼得更厉害了,“告诉他,不用工程结束,钱今晚到账,让他再赠送两个冰柜。”
他从外面一回来,全座的人都看着他,这一晚上不吃不喝,果真就是看着人家吃喝。
“岳局,是不是在坐的人不合心意,吃不下去?”李咏笑道,“早知道这样,我就给姗姗打电话了。”
这是岳文第二次见到李咏本人了,上一次还是工商联的活动上,在他印象里,李咏还为他在副市长杨宏伟跟前说过话。
“真是牙疼,疼得厉害,喝口水都疼。”岳文捂着腮帮子,那样子好象是遭了多大罪似的。
坐在三客的上陈江平看看他,往后捋捋头,却不言语了。
在他印象中,岳文可是一口好牙,一坏笑就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他还会有蛀牙?
王玉印笑道,他的声音很和煦,“岳局,你总得吃点,”他转动着桌子,把清酒鲍鱼送到岳文跟前,“王总,真吃不下。”岳文看看鱼儿,这鱼快咬钩了。
“岳局长是上火了吧?”李咏紧挨着岳文,天鹅般优雅的脖颈上,挂着一条彩金项链,“段局,刘主任,你们是不是往人家身上压担子压得太重了。”
段国宝笑道,“论起工作,小岳的能力那是罗书记和郑市长都肯定的,工作也一直走在前面。”
“不是工作。”岳文好象更疼了。
“是个人问题?”李咏笑道,“有对象没有,没有的话,我们电视台有的是漂亮姑娘。”
众人都笑了,这么年轻的局长前途一片大好,婚姻自然也是大家关注的对象。
“不是,不是,”岳文拿了一块毛巾装模作样的贴在腮帮子上,“是局里的事。”
“什么事?”段国宝笑问。
陈江平看看这个曾经的下属,自己的继任者,人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小子猴精猴精的,还不懂这个?他看看在座的人,嗯,估计又憋着什么坏水。
“段局,唉,你不知道,今年为了完成所有的硬化任务,所有的钱都用在公路上,你说,局里办个食堂,后面整天跟着一帮催账的,刚才还打电话来要钱。”
陈江平端起茶暗笑,我走时交通局账上的钱虽然不多,但采购设备的钱还是绰绰有余,公路建设都是上级的资金,你搞了“五个一块”,钱也不少来,怎么会没钱?!
刘兴华下意识地看看王玉印,王玉印笑呵呵地盘玩着手串却不话。
门一下开了,副市长杨宏伟走了进来,众人一下站起来,李咏也笑着看着气宇轩昂的杨宏伟。
“坐坐,都坐,刚才在门外,我就听到谁在哭穷,”杨宏伟这是赶的第二个场,他看看亲自给他布置碗筷的李咏,把目光又投向岳文,“小岳,是你在哭穷?掌管过几百亿大项目的人,跟我说说,缺多少钱还至于牙疼?”
“杨市长,”岳文一脸苦相,“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不多,二十万。”
杨宏伟看看他,“一个交通局长让二十万难倒了?我不信。”
杨宏伟是分管交通的副市长,岳文不敢糊弄他,他正想着,杨宏伟看看他,“来,我敬杯酒,小岳,人家重伤不下火线,在我印象里,你瘸着腿还跑遍了开区,还能引进风电项目,……二十万你还看在眼里?你不是牙疼吗,就当消毒杀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