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玉今天过得有些恍惚,看账也好赏花也罢,脑海里总是忍不住浮现昨晚的场景。
书桌断断续续地挪动,他紧紧捂着她的大手。
就像白日里官威赫赫的官爷,晚上突然变成了欺男霸女的纨绔。
可最难为情的是,楚行那样欺负她,陆明玉竟然生不出反感,只是一想到楚行即将回府,陆明玉就控制不住地紧张。昨晚她好像是昏睡过去的,隐约记得他抱她回了床上,醒来天色已亮,他早就去上朝了。
楚行肯定也知道他做的事有失他国公爷的威严吧,所以不让她出声音。看采桑、揽月与平常无异的表现,陆明玉暗暗猜测,那桌子可能都是楚行自己挪回去的,至于他擦没擦桌面,陆明玉就不知道了。
外面传来采桑与小丫鬟说话的声音,一会儿采桑就走了进来,轻声回道:“夫人,国公爷派人来传话,说他今晚有应酬,可能宵禁时才回来,让您不用等他。”说完了,采桑忐忑地观察夫人,今日夫人神不守舍,国公爷又第一次晚归,难道夫妻俩闹别扭了?
楚行临时应酬,陆明玉有些意外,隐约有个猜测,却又觉得楚行不可能那么……羞涩,便没有多想,反倒因为楚行的晚归略微放松下来。只是吃饭的时候,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椅,陆明玉忽然不太习惯,楚行用饭时不爱说话,但有他在那坐着,偶尔给她夹夹菜,陆明玉也会很满足。
夜里歇下,陆明玉睡不着,面朝外面躺着,等自己的男人回来。
一更梆子敲过了,终于听到了动静。
陆明玉悄悄转向里侧。
珠帘轻响,男人走了进来,陆明玉无意识摩.挲底下的织锦褥面,待他坐到床上背对她脱鞋,陆明玉才停止自己的小动作。
楚行掩好纱帐,转了过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月光如水,帐中模模糊糊能看到她安睡的眉眼。楚行小心翼翼地躺下,仰面看着床顶,这期间她没有任何动作,楚行默默等了片刻,试探般问道:“睡了?”
声音很低很低。
陆明玉咬咬唇,慢慢转了过来,依赖地靠到他胸口,小声问:“等你呢,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楚行被问住了。
陆明玉轻轻地吸吸鼻子,没有闻到一丝酒气,她按按他另一侧手臂,继续问:“不是去应酬了吗?没有喝酒?”
楚行握住她手,想了想,低声道:“阿暖,昨晚我……”
“我又没怪你。”陆明玉又羞又恼,报复般咬他肩头,嗑瓜子那么大的力气,“明明你才是欺负人的那个,怎么敢做却不敢当?”堂堂国公爷就这么点勇气,居然还骗她说有应酬,如果不是她有些了解他了,他是不是要继续用这种办法躲她几天?
“阿暖……”
楚行翻身过来,歉疚地抱住了她,大手扣住她后脑,嘴唇抵在她额头。他不知道昨晚怎么有了那种念头,但他就是那样做了,事后她沉沉地睡去,楚行却清醒了过来,怕出身名门的她不满他的孟.浪。楚行想象不出她会哭还是会冷冷地不理他,既想尽快见到她又怕她不肯原谅,心烦意乱,才找了个借口,一直拖到晚上。
却没想到,她没有哭也没有生气,只是软软地靠到他怀里,柔柔地埋怨,埋怨他的晚归。
楚行不知道该说什么,紧紧地抱着她,良久才心虚地问:“阿暖,昨晚有没有弄疼你?”
陆明玉先往他怀里缩,再摇摇头。
楚行心中一松,拨开她耳边的长,低低保证道:“以后不那样了。”
陆明玉听出了他满心的愧疚,想到他因为这种事情竟然自责到不敢面对她,陆明玉埋在他肩窝,硬着头皮道:“其实,其实只要你喜欢,我都不介意的。”
他在外面是楚国公是禁军统领,回来了只是她的丈夫,有些事情她会害羞,但他们是夫妻,夫妻自然会做些只有夫妻才做的事情,只要别传出去,陆明玉才不会为此动怒,她又不是庵里的姑子,讲究清规戒律。
楚行正要亲她脸颊,闻言抬起眼帘,凤眼幽幽地看着她。
陆明玉并未察觉,羞涩地靠着他,喜欢夫妻相拥的感觉。
“那,你,喜欢吗?”楚行重新挪到她耳边,别有深意地问。
陆明玉马上反应了过来,猛地就要转回去,却被楚行追着压在了那儿。男人动作敏捷,仿佛刚刚只是猛兽初醒,慵懒地陪猎物闲聊,聊着聊着猛兽饿了,便对身边最近的猎物动了食欲,抓到怀里大展雄风。
“你这是恩将仇报……”陆明玉抓着他肩膀骂他。
“那也是你,纵容在先。”楚行重重回道。
陆明玉气得不行,偏偏无力阻拦,好在楚行只是太喜欢自己娇气体贴的妻子,喜欢到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她感受到,这晚并没有累她太久。一役结束,楚行便放了她,餍足地将人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顺她乌。
陆明玉刚缓过来,咬牙切齿地道:“不用你得意,等我怀了孩子,看你怎么办。”
楚行轻轻地笑。
陆明玉不懂他那声笑是什么意思,仰头问他,“你笑什么?”
楚行揉揉她脑袋,声音带着餍足后特有的低哑与温柔,“阿暖这么快就想当娘了?”
明明她自己还是个孩子。
陆明玉有点脸热,无法否认自己的心思,她闷声道:“长辈们都盼着我早点为你开枝散叶,你不着急吗?”这人只比亲舅舅萧从简小一岁,结果呢,表弟英哥儿都九岁了,楚行与她的孩子,还没有影儿。
“该来的时候自然来,阿暖别太在意此事。”忆起陆筠为了求子昏倒在观音峰前,楚行神色郑重起来,柔声嘱咐妻子道。他喜欢跟她生儿育女白头到老,但楚行绝不希望她因为子嗣愁着急,弄得形容憔悴。
“我才没急。”陆明玉小声哼道,不肯承认。
夫妻刚成亲一月有余,楚行也觉得妻子没那么傻,抱抱她,哄孩子似的道:“睡吧。”
陆明玉嗯了声。
大抵是睡前提到了孩子,晚上陆明玉竟然做了个梦,梦见她怀孕了,全家上下都高兴地不得了。梦里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她就要生了,肚子跟二姐姐那样鼓。她拉着楚行陪她去逛铺子,未料半路突然动,陆明玉害怕极了……
“阿暖?”哭着哭着,身边有人唤她。
陆明玉陡然惊醒,借着月色,看见楚行半撑在她身边,凤眼含忧。她满脸茫然,楚行帮她擦擦额头的细汗,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样,他无奈提醒道:“做噩梦了?”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的,嘴里也含糊不清地梦呓。
陆明玉这才回神,跟着就笑了,躲到他怀里笑,“梦见我当娘了……”
楚行哭笑不得,低头亲她头,“是儿是女?”
陆明玉小嘴儿嘟了起来,“刚要生呢,都怪你弄醒我。”
楚行半夜惊醒,其实也还困着,闻言躺好,轻轻拍她肩膀,“那阿暖继续睡。”继续生。
陆明玉唇角上翘,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然而接下来却再没做梦,醒来也不记得这茬了。
傍晚楚行回来拿此事打趣她,陆明玉坚持咬定他在糊弄人……
夫妻俩一个喜欢做生孩子的事,一个盼望怀孩子,新婚燕尔,夜里便如那成双成对的鸳鸯,恩爱无边。陆明玉身为妻子,每天傍晚过后一直与楚行黏在一起,没看出来什么,太夫人却欣喜地现长孙……似乎比婚前胖了那么一点点。
胖了,说明过得滋润,太夫人欣慰不已,再看看可能因为最近忙着编书累瘦了的次孙,开始全心全意操持起楚随的婚事来。六月初楚家派媒人去承恩侯府提的亲,到六月底,双方合八字都占卜出了大吉的结果。
八字合,便是良缘,太夫人喜盈盈地拿出黄历,挑选黄道吉日好正式定亲。
陆明玉现在是楚随的长嫂,按理说她也该关心关心楚随的婚事,但陆明玉既不想惹楚行误会,又不想因为此时插手婚事将来担什么责任,故每日都与小姑子楚盈在一起,万一太夫人问起来,听说她在教楚盈作画,也不会怪她对堂弟的婚事不上心。
进了七月,早晚开始凉快点了。
初三这早,因为昨晚夫妻恩爱,陆明玉又多睡了一会儿。
采桑、揽月进来服侍,陆明玉睡眼惺忪地先去了净房。揽月负责铺床,被子、褥子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痕迹,她兴奋地朝采桑点了点头。采桑紧张地搓手,陆明玉一出来,她便凑了过去,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主子,“夫人,你,你里裤脏了吗?”
陆明玉还没彻底清醒,听到这话,她疑惑地看眼底下,“为什么会脏?”
采桑再也压抑不住,攥着她手臂提醒道:“夫人,上个月你月底来的月事,今天都初三了,已经迟了三天,夫人是不是怀了小世子?”主子出嫁前,三夫人可是再三告诫她们,一定要仔细留意主子的月事。
陆明玉先是茫然,跟着那双美丽的桃花眼里,喜意如泉水,一点点地涌了上来。
从十四岁起,她的月事一直就很规律了,这次迟了三天,或许,她真的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