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给杜恒霜刚传过消息,她对外院的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过就算萧士及不传话,杜恒霜也不会如同当年一样,听见这种事就暴跳如雷,跟人明火执仗地干起来。
听了曾氏的话,杜恒霜面如寒霜,冷冷地道:“一个婢女而已,就算去我家,也是在外院做粗话,有何面目说是我们国公爷要纳她?!——曾大夫人,打诳语是要拔舌地狱的,你真的是豁出去了吗?”
曾氏听得一窒,有些瑟缩地躲了躲,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家大人指名要这婢女带回府,总不是因为你们外院差粗使丫鬟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关你的事!”杜恒霜厉声说道。
方妩娘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从里屋走出来,问道:“这是怎么啦?吵什么吵?”
看见方妩娘出来,杜恒霜和曾氏一起闭了嘴。
杜恒霜回头走到方妩娘身边,眼圈都红了,哽咽地叫了一声“……娘。”
曾氏看见杜恒霜这幅样子,更是幸灾乐祸,对方妩娘随便点点头,就指着身边那个胡服婢女道:“这是萧大人刚才在外院点名要的婢女。我特特地帮着送过来,萧夫人居然不信,还十分无礼。”
方妩娘看了看那婢女的模样,还有曾氏脸上来不及收回去的笑容,当下就炸了,扬手一个大耳刮子,打得曾氏几乎滚到台阶下面。
“你这个搅家精!果然是在庵堂待得太舒心了是不是!一回家就搞三搞四,叫你们大爷过来,这样的搅家精不马上送走,难道留在家里过年?!”方妩娘一见自己女儿被欺侮,立刻气得不行。
曾氏攀着廊柱站稳脚跟,捂着脸撇了撇嘴,嘟哝道:“是萧大人亲口说的,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是好心送她过来,先见一见主母而已。如果萧夫人不高兴,也该感谢我才是。不是我,您能这么早知道?”
杜恒霜冷笑一声,“爷们儿在外院的事,偏你知道得清楚。你是有耳目在外头?还是你心肝在外头?——别一副死心眼儿,只会钻牛角尖,被人当了枪使还以为是自己能耐。”这是在点醒曾氏,不要被人利用了。
谁知就跟方妩娘是龙香叶的心结一样,杜恒霜也是曾氏的心结。这么多年,她一直隐忍,可是就算在庵堂里吃斋念佛,她也无法消去对杜恒霜的怨恨。
杜恒霜说的任何话,她都当耳旁风。
“不劳你操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就算是绝世美人儿,如今也是人老珠黄。你以为你能跟这些十几岁的姑娘比?”曾氏怨毒地看着杜恒霜。她在佛前这些年诵经,一直在期盼佛祖能把杜恒霜这个妖精收了回去……
方妩娘气得连声道:“人呢?叫了这么半天,都去哪里了?”
谢氏带着丫鬟婆子匆匆赶来,对方妩娘行礼道:“婆母您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
方妩娘指着那胡服婢女,问谢氏,“这是怎么回事?”
谢氏像是十分惊讶,飞快地睃了一旁站着的曾氏一眼,一边道:“老夫人,这事说来话长……”
“什么话长话短?我只要你一句话,这个婢女,是怎么回事?”
谢氏早从下人那里知道曾氏都说了些什么话,她做出为难的样子,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就是外头大爷让人送她进来,说要送给柱国公。”
“哈,我没说错吧?”曾氏得意地笑道,看着杜恒霜变得惨白的脸,心里更增快意,“萧夫人,不如照我先前说的做,我……”
杜恒霜扬手也是一个耳光,将曾氏抽到一旁。
许言辉正好赶过来,看见杜恒霜打曾氏,忙厉喝一声:“秦国夫人住手!”
杜恒霜抬头看见许言辉过来了,冷冷地道:“这婢女,是你们要送给我夫君的?你们倒是处心积虑啊!”
许言辉看都不看那婢女,背着手对杜恒霜道:“秦国夫人,你打我夫人,就是打我的脸,打我们许氏宗族的脸。这笔账要怎么算?”
曾氏本来极怕许言辉,担心他会跟杜恒霜一起作践自己。
此时却听见许言辉当着众人的面为她说话,不由悲喜交集,怔怔地看着许言辉,全身笼罩在巨大的喜悦中。
谢氏唇上保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垂手竖立一旁,并不做声。
方妩娘听着许言辉的话不同以往,愕然道:“你媳妇对我女儿不敬在先,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言辉对谢氏使个眼色,“扶老夫人进去。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置。”
谢氏忙叫了在后面探头探脑的夏侯无双过来,两妯娌一起一左一右将方妩娘拥到屋里。
方妩娘气得脸色铁青,冷声道:“老爷不在了,你们就想摆弄我了是吗?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出去,回我自己家住去!”
夏侯无双和谢氏忙跪下来,苦苦哀求:“老夫人,您且等一等。等老爷处置完此事,再来说项。”
方妩娘被她们两人绊住,一时走不开,对着门外叫道:“霜儿,你进来!有什么委屈,娘为你做主!”
杜恒霜站在门外回廊上,怒色满面,道:“许大人,您是来跟我讲公道了?那您夫人辱我萧家一门,又该做如何算?”
许言辉还没有答话,就听见萧士及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别理他们!”
杜恒霜委屈地看着萧士及走过来,朝那婢女努了怒嘴,“……他们说是你指名要的。我说不信,许大人的夫人就对我冷嘲热讽。我一时忍不住,就打了她一个耳光,许大人如今正找我讨公道呢。”
萧士及横了那曾氏一眼,冷声道:“真是记吃不记打的贱人!”
曾氏和许言辉一齐大怒。
曾氏道:“萧大人,你别敢做不敢当!在外院指名要这个婢女,现在被揭穿了,就恼羞成怒!”
萧士及哈哈一笑,“我要女人,还要到你们外院找女伎?!”说着,回头对许言辉道:“许大人,你不就想闹个天翻地覆,让我们夫妇失和吗?我今儿就成全你!”说着,拔出长剑,一剑挥出。
那婢女本还在旁边盈盈含笑。
只见剑光一闪,颈血四溅,一个人头霍地飞向空中,那唇边的笑容仍在,整个人却已经香消玉殒。
曾氏看见这个满身淌血的无头尸往她身边倒过来,顿时吓得两眼翻白,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跟那婢女的尸体一起滚下台阶。
献血汩汩流出,将整个地面染得血红。
许言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萧士及居然这样杀伐决断,一下手就把那女子脑袋都砍下来了,心里半是佩服,半是恼恨,怒道:“柱国公,你在我家后院挥剑杀人,我要拉你去见官!”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萧士及往外院去见太子齐治。
杜恒霜马上对噤若寒蝉的下人吩咐道:“快把她们抬走,拿水来洗地。外面做法事的和尚师太再请几个过来念念经,不要惊扰了老夫人。”又走进去,对屋里呆若木鸡的谢氏和夏侯无双说道:“这里暂时不要住人,将我娘移到别的院子吧。”
方妩娘颤声问她:“出了什么事?”
杜恒霜淡淡地道:“我夫君过来,一剑割了那婢女的脑袋。”
谢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杜恒霜的眼睛。
夏侯无双却是一直对杜恒霜有好感,只是昨天被许言朝吩咐,不要跟杜恒霜太过亲香,才勉强克制自己不要跟她说话。
现在听了杜恒霜说的话,却再也藏不住,低声道:“这都是怎么啦?飞来横祸一般,好好的,亲戚间出了这种事,以后还如何做亲戚?”
方妩娘愣愣地看看杜恒霜,又看看夏侯无双,问道:“杀了人了?嗐,士及这孩子,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不想要就卖了呗,杀人……”
杜恒霜苦笑:“是他们打错主意了。我们老爷是军中出来的,都是习惯了用刀剑解决事情。凡事能用刀剑解决,绝对不会去想别的招儿。和一般人那样摆事实讲道理,还要跟人使心眼儿,他才没那般耐性……”
外院里,许言辉气愤地拉着萧士及,在太子齐治面前痛陈他的恶形恶状。
萧士及倒也不辩解,只是别过头,沉声道:“杀都杀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你一向看我不顺眼,今儿借题挥,我只杀她一人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齐治听了,也很是头疼。他当然是偏向萧士及的。但是萧士及在人家治丧的时候,跑到内院杀人,确实太过份了。——不管如何劝解,这个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给我面子?我许氏宗族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怎容得你放肆?!你别以为我爹过世了,这家里就没人高得过你!”
“哼,你爹活着的时候,就高不过我!何况你们这些人!”萧士及很是嚣张地说道。
齐治听不下去了,抬手沉声道:“柱国公,这件事是你不对。你回去反省反省,以后不要来了。”
萧士及正中下怀,拱手行礼道:“臣遵旨。”然后托人将杜恒霜叫过来,趁机一起离开了京兆尹府。
他们出去的时候,正好跟从范阳打马回来,满身尘土的许言邦打了个照面。
“姐姐、姐夫,雪儿带着孩子在后面的车上。你们容我进去先上柱香。”许言邦还不知道具体情形,只是一心念着老父之死,要进去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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