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林的意思,就是徐文静有本事,有能力,而且现在有怨怼,说明他就算现在不反,以后也会反。
“陛下,您忘了?徐尚书当年本来是力主立毅亲王为太子的人,现在让他坐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您就不担心,他会一怒之下,完全倒向毅亲王那一边?”王文林跟随永昌帝这么久,对这位疑心颇重的皇帝已经很了解了。
永昌帝果然叹口气,道:“朕当初就是担心老二功劳太高,赏无可赏,才有意压制他一下,只封了郡王,免得他有了非份之想。可是后来,在漠北将突厥人赶入大漠,这样的功绩,不赏不行啊,才将他升到亲王。”
“是啊, 陛下。臣还记得,前些日子,就是在徐尚书的一力推崇下,陛下又加封毅亲王为天策上将,总管天下兵马。这……实在是太过了。就连东宫的太子殿下都没有……”王文林察言观色,见永昌帝似乎面色一沉,忙又止住话头,话锋一转,“当然,有太子在,毅亲王就算总管天下兵马也是无碍的。再说,陛下已经剥了柱国侯的军权。 毅亲王徒有兵马,没有大将,也是枉然。”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些。
永昌帝不动声色看了王文林一眼,淡淡地道:“罢了,这件事让朕好好想想。——要不这样,就以你为主,去审审徐文静吧。”说着,转身回内宫去了。
王文林先还懊恼自己刚刚太急切了,似乎让永昌帝觉察到什么。但是永昌帝转身就让王文林去审理徐文静的案子,又让他欣喜若狂。
要知道,王文林本来是牵扯到这个案子的人,因为徐文静就是针对王文林的牢骚,王文林是应该避嫌的。
但是永昌帝似乎忘了这一茬,又指使王文林去主查此案。
这是什么节奏?——这是要整死徐文静的节奏啊……
王文林欣喜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去崔家看望自己的妹妹王芳华的时候。
王芳华在去年崔三郎被射断胳膊之前跟他订了亲,今年五月已经出嫁了。
崔三郎就是被射断了胳膊,如今虽然拉不得弓,射不得箭,但只是身体文弱一些而已,没有别的毛病。
而且清河崔家的名头,并不是别家能比。
所以王芳华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还是欢欢喜喜嫁了。
如今她已经怀胎三月有余,胎坐稳了,崔家才给王家报了信。
王文林才代表王家正式带着礼物来见自己的妹妹。
来到屋里,王芳华跟王文林说了几句话,崔三郎就笑着进来,对王文林拱手道:“大舅哥,真是贵人事忙啊,这些日子都不登门,教妹夫着实想念啊。”
王文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道:“哪里哪里,陛下最近差我办了几桩事儿,我这不是刚办完,就来见你们了。”又道:“我妹妹刚刚有了身孕,还请崔三郎多多包涵。”
崔三郎忙道:“这是自然。芳华端方大度,又聪慧良善,刚坐了胎,就给我准备了两个通房,我说不要都不行。”说完哈哈大笑。
王芳华有些不好意思,道:“总是要准备的。夫君的身子要紧。”而且对于王芳华来说,她是真的不介意那些通房妾室。她很不理解,有些女子为何总是跟狼一样盯着自己夫婿的裤腰带,生怕有别人染指。
世家大族的这些小娘子,从小就是看着这些事长大的。她们家里父辈和祖辈都有小妾偏房。
同时她们也是看着这些小妾偏房由盛到衰。无论在男人面前多么受宠,可是在主母面前总是讨不到好去。
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这些宠妾的下场没一个好的。
除非能够巴结主母,伺候主母比伺候男人还要恭敬,到了年老的时候,才能过上比较体面的日子。
小妾扶正,甚至宠妾仗着男人的宠爱,跳起来打主母的脸这种行径,她们从来没有见过。
所以她们对妾室不以为然,也没有如临大敌。
对于王芳华来说,她看重的是自己原配正室的地位,还有自己的子嗣。对于夫君,她看重的是他给予的尊重和体面,当然,这些都有了,感情也是会有的。至于男男女女的那些事儿,她倒不是很在意。她从来不认为自己夫君跟别的女人多睡了几晚上,自己就成了弃妇了……
王文林看着妹妹妹夫琴瑟和谐,甚是欣慰,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酒。
王芳华在旁边打横相陪,并没有饮酒,而是命崔三郎新收的一个通房过来伺候崔三郎和王文林吃酒。
酒过三巡,王文林的舌头有些大了,就把徐文静的事儿说了出来。
这事儿是他一手主导的,后来的结果比他想的还要好,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崔三郎听了,心里一动,忙道:“如此说来,陛下真是器重大舅哥。就连这样需要避嫌的事儿,都毫不避讳地让大舅哥主查。那徐文静知道了,肯定肠子都要悔青了……”
王文林仰天大笑,很是志得意满。
崔三郎就冲王芳华使了个眼色。
王芳华见哥哥受到陛下宠信,自然高兴,便轻声道:“若是我大哥酒上来了,还望夫君海涵。”
崔三郎忙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着,命丫鬟将王芳华送回屋去。
只留下那个通房小如在跟前伺候。
小如有些不自在,偎到崔三郎身边,轻声对崔三郎道:“三郎,奴也下去吧。叫个小厮来佐酒,行不?”
小如是崔三郎这三个月来最宠爱的通房,生得胸高腰细,腿长足纤,花容月貌,特别是一把好嗓子,不过是说话,还是在床上,都是莺声呖呖,让男人一听就上火。
王文林刚才就看了小如好几眼,也偷着摸过她的手和屁股。
小如一直指望跟着崔三郎,生个一男半女,好抬房做姨娘的。如果让别的男人睡了,她这辈子也别想做妾了。
崔三郎看了小如一眼,倒是有些舍不得。不过王文林直勾勾的眼神又看了过来,想到崔家的事儿,崔三郎又释然了。——不过是个贱籍通房丫鬟,给大舅哥玩玩也没有什么。如果有了孩子,就给王家送过去,也算是人情。他知道,王文林是今年春天成的亲,娶得是卢家嫡女,还没有身孕……
“你说什么胡话?好好伺候我大舅子。”崔三郎板起脸,然后转头笑着对王文林道:“我出去看看那道烤乳猪怎么还没有上,去催一催。”说着,起身往外头去了,还有意把房门虚掩。
王文林见这幅架势,便知道崔三郎是有意要把这丫鬟给自己享用一番。
世家大族都有这种豢养的待客的家伎,可以给客人随便睡的。
王文林便以为这也是那种家伎,就一点都不客气地拉脱了她的裙子,按在地上,架着腿入了进去。
小如见崔三郎一走,就知道自己完了,但是她也不敢反抗崔三郎,只得任他施为,也不敢哭。
她这才明白,为何自己这些天在夫人面前无论怎样挑衅,夫人都不置一词。
那时候,另外几个通房也只是冷眼看她,没有人提醒她。只有一个人曾经提醒过她,不要挑起夫人的脾气,夫人一怒,她就生不如死了……
那时候,她真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以为,只要在床上笼络住了崔三郎,再生个孩子,她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孩子,她悚然而惊。
她已经有快一个多月没有换洗了,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可是让王文林这样一弄,她有苦说不出,便连忙推着在自己身上的王文林道:“大舅老爷,奴是三郎的通房……”
“啊?你怎么不早说?!”王文林一惊,下面居然守不住,在她里面一泄如注了。
小如欲哭无泪地看了看自己身下,转身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王文林很是尴尬,讪讪地坐起来,系好裤子,道:“你下去吧。”
小如哭着从地上爬起来,穿上裙子,夺门而出。
王芳华坐在自己内室里,听着自己的心腹婆子俯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回道:“夫人,那小蹄子已经脏了身子了。三爷将她给了大舅老爷,显见得也没有怎么上心。”
王芳华淡淡点头,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一个床上的玩意儿,想跟原配正室斗,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她还是心软,只是让她伺候自己的大哥。若她真的心狠手辣,早让她去外院飨客去了,还能让她哭着拿乔?
“三爷呢?”王芳华嘴角翘了翘。
“三爷去陪大舅老爷喝酒去了,还让人把小如给大舅老爷送过去。——不过,”那婆子踌躇几分,“小如跟奴婢说,她已经有了身孕……”
王芳华的目光顿时一凝,回头看着那婆子道:“不是让你们每天给那些人喝避子汤吗?”
“奴婢当然遵命了。这小如心机太深,听说,她每日都要抠喉咙,吐出大半的汤药……”那婆子结结巴巴地道,很是尴尬,也恨小如不本份,故意让她们为难。
“她又不是一个人住的,这种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跟她同屋的人呢,怎么不来报我?!”王芳华有些生气,提高了声调。
那婆子忙道:“是另一个通房小梨。要不要奴婢叫她过来问话?”
王芳华在气头上,道:“不用了,一起打了吧。”顿了顿,又道:“小梨让外院的人转卖出去。小如送到王家,跟管事说,就放在外院飨客,不要送到内院,给嫂嫂添堵就不好了。”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婆子有些支支吾吾,不敢自专。毕竟小如是今天才跟大舅老爷有了那事儿,可她已经有了身孕,就说明那孩子肯定是崔三郎的。
王芳华想了想,“把三爷叫来,我就说一句话。”
崔三郎匆匆忙忙赶来,问道:“怎么啦?”
王芳华起身,对崔三郎福了一礼,道:“三郎,今儿是我大哥莽撞,我代我大哥向三郎赔不是。”又道:“三郎莫要伤心,我已经派人出去采买,再买一个比小如还要绝色的女子,给三郎做房里人,三郎觉得怎样呢?”
“是这事儿啊。”崔三郎笑着道,“夫人多虑了。我既然没有反对,这就是我的主意。小如能让大舅哥快活,是她的福气,我已经吩咐人把小如送给大舅哥了。”
王芳华放了一半的心,就又道:“不过,小如说她有了身孕……”
崔三郎面色一沉,“这么快?不是才跟大舅哥?”还以为是王文林的孩子。
王芳华啼笑皆非,道:“不是,小如说,她早就有了身孕……”将“早”字咬得重重的。
那就是崔三郎的孩子。
崔三郎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罢了。她不是一直在喝避子汤吗?如何能怀上孩子?”
“她抠着喉咙吐了避子汤了。”王芳华淡淡地道,坐下轻摇团扇,不去理会崔三郎。
“什么?”崔三郎顿时怒了,“简直是贱人!”一时恼了,也懒得再为小如打算,挥挥手道:“我不管了。你帮我把她料理了。”
王芳华笑着应了,目送崔三郎出去。
她身边的婆子低声问道:“夫人,要不要把孩子做掉?”
王芳华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摇头道:“不用了,如果能生下来,也是一条性命。就让她去吧。送到王家外院,让郎中给她诊脉,等生了孩子再飨客也不迟。”
小如在王家生下的孩子,当然就是王家的家生子。
崔三郎回到刚才喝酒的屋里,对王文林淡淡点头道:“小丫鬟不懂事,让大舅哥见笑了。”
王文林结结巴巴地道:“我不知……不知是你的通房。”
崔三郎笑道:“不过是通房而已,难道要当祖宗供着?——没事,没事,来,喝酒。”又给王文林斟酒。
王文林见崔三郎真的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才放下心,笑道:“三郎莫要心疼,我回去给你送个绝色的丫鬟。”
“你们家的丫鬟,还是免了吧,就算是你的通房,我也不敢收……”崔三郎哈哈大笑。
王家的丫鬟是出了名的丑,王文林的通房更是五大三粗,连王文林都避之唯恐不及。
王文林跟着笑了一回。
因对崔三郎有些歉疚,跟崔三郎说话的时候,王文林就不再吞吞吐吐,而是说了很多秘闻。
崔三郎就又问起徐文静的事儿。
“你刚才说,有人告徐文静谋反,可是在我看来,证据不足啊。”崔三郎试探着问道,“你看徐文静手中无兵,虽然有些权势,但是管着钱粮而已,不算大权。只要一道圣旨,就能让他无权无势,为何要查他谋反的罪名呢?——依我看,随便治他一个贪墨就差不多了。”
崔三郎根本不信,自己的大舅哥在陛下面前真有那么大脸面。就因为徐文静说要杀王文林,就能引申到徐文静谋反? 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这明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
王文林见崔三郎这样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妹妹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很有些本事,只可惜啊……”瞥了崔三郎的胳膊一眼。
这是崔三郎的生平憾事。他狰狞地一笑,淡淡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主意。”
王文林点点头,就道:“你说得也有理,其实吧,我估摸着,陛下就是借这个幌子,斩断那位的一个臂膀……”
“你是说,这一位?”崔三郎在桌上用酒水写了个二字。
“当然,不然你以为是哪一个?当初就是徐文静怂恿,陛下不得已,才晋封那一位为亲王,还加封天策上将,总管天下兵马。你瞧瞧,陛下一直忍到现在,才对徐文静开刀。拿下徐文静,那一位的日子也不远了……”王文林笑着道。
“陛下虽然看咱们这些士族门阀不顺眼,但更重要地,是要防备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提前抢班夺权啊。”崔三郎很是感慨。幸亏王文林跟在陛下身边,逐渐让陛下打消了要彻底除去士族门阀的念头。
他们让永昌帝相信,同时让士族和寒门庶族并立朝堂之上,互相牵制,才是正道。
如果真的彻底把士族门阀打压下去,随之而起的寒门庶族,同样会占据以前士族的位置,形成新的门阀,同样对皇权不利。
王文林几次三番在永昌帝跟前这样说,才让永昌帝逐渐接受了这种看法。
而且崔家也顺势慢慢从朝堂里面退出。
崔大郎已经上了程表,要辞去吏部尚书一职。
他们崔家,要集中力量,在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
他们家的女婿卫星峰,就是他们选中的在寒门庶族中的代理人。
崔三郎听了王文林的话,还是不能说服自己。
永昌帝用“谋反”的罪名对付徐文静,肯定不是为了王文林,也不会是为了毅亲王,想来想去,肯定是另有原因。
崔三郎送走王文林,就去了崔大郎的书房,跟他说起这件事。
崔大郎也认为有蹊跷,但是让崔三郎暂时按兵不动。
没过几天,黄门侍郎王文林就以“谋反”的罪名将徐文静捉拿下狱,同时抄没徐家所有家产,所有人都关入大牢,等候处决。
崔大郎这才对崔三郎道:“是时候了,你想法去牢里见徐文静一面。到了这个时候,他一定会说出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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