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士及就对撮着手,躬着腰站着的萧瑞生道:“今日有劳二叔了,改日再登门道喜。”
萧瑞生忙笑道:“岂敢岂敢。大侄子太客气了。”见萧士及一幅送客的样子,萧瑞生也很知趣地告辞了,那媒婆对萧士及使了个眼色,也跟着萧瑞生一起出去。
萧义在前面领着他们出去。
一路上,那媒婆见没有别的萧家的下人在周围,只有萧义这个心腹,就对萧瑞生悄悄笑道:“恭喜萧二老爷!贺喜萧二老爷!再过三年,萧二老爷就要财了。”
萧瑞生苦笑道:“大姐,您就别打趣我了。我那大侄子是做什么的,您大概不知道吧?”
那媒婆在心里好笑:我要不知道,他能来找我办这件事?
不过媒婆最关心是萧瑞生三年后会不会真的来娶龙香叶做二房。
萧瑞生对三年后的日子一定指望都没有,没精打采地道:“我听我大侄子的。他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别说他只让我娶他娘,就算他让我管他娘叫妈,我也会叫。”辈份算什么?一钱逼死英雄汉,他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一直在东挪西借过日子。
家里的小妾太多了,既然三年后有可能娶个祖宗回去,他得把家里的小妾处理几个。不用全卖掉,卖几个年纪大,没有生孩子的吧。这样既能换点儿银子,还能腾点儿地方……
萧瑞生一路盘算,跟着萧义来到外院。
萧义命下人捧了一盘纹银过来,笑着道:“这是我们大爷的一点心意。我们大爷说了,二老爷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活到三年之后。”
萧义虽然在笑,看在萧瑞生眼里。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呵呵……呵呵……一定……一定……”萧瑞生接过银子,拿个大包袱包上,捧在怀里出了萧家的大门。
从萧家离开,萧瑞生登上自己的牛车,对赶车的小厮得意地道:“回去老爷我就改用马车了。”萧士及找他过来说这件事,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萧瑞生家里人口多,开销大,早就养不起马,只能坐牛车。
这边送走萧瑞生和媒婆。龙香叶又指挥着丫鬟热火朝天的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杜恒霜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有心想说两句话,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萧士及抿了抿唇,拉着杜恒霜的手。一起回了他们住的院子。
看见内室罗汉床上堆得几个大大小小的包袱,萧士及回身问道:“你难道知道我们要搬院子,所以特意早早地打好包裹等着?”
杜恒霜哼了一声,将头上的幕离拿下,做到妆台前面照镜子。
左颊的红肿基上已经全消退了,也没有刺痛,就是还有些僵硬。
萧士及走到她身后。两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在镜子里和她对视。
“你跟我说实话,你收拾东西做什么?”萧士及不放过她,不许她敷衍过去。
杜恒霜对着镜子里的人影笑了笑。低声道:“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萧士及双手一紧,握得杜恒霜的肩膀有些疼。
不悦地回手将他的手拍开,嗔道:“你用这么大力做什么?我还没被你们打够吗?”
说得萧士及又心疼起来,从杜恒霜背后弯下腰。凑到她面前,仔细看着她的左颊。
贴了诸素素的膏药。只能看见外面一圈黑黑的膏药印子。
“还疼吗?”
“不疼了。就是有些痒。”说完杜恒霜打趣道:“你不能见素素的膏药好用,就任凭人家打我的脸咯。”
就连街头混混打架的时候,都尽量打人不打脸。杜恒霜当众被龙香叶在脸上扇一耳光,的伤害倒是其次,更多的是被伤害的脸面和自尊。
萧士及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不是一个嘴甜的男人,但是他默默地做了很多事,来解决他们之间的难题。
杜恒霜也就是看在萧士及这点上,觉得他还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你昨夜出去,就是去做了这件事?”杜恒霜问道。
萧士及点头,顺势坐到她身旁的锦杌上,两只手臂伸出,抱住杜恒霜的纤腰,让她卧在他怀里。
抱着温香软玉的身子,萧士及深深地吸一口气,鼻间尽是杜恒霜梢的玫瑰芳香。
“我知道你是吓唬婆母的。”杜恒霜叹口气,微笑着说道,“其实那婚书根不必签。”如果不是龙香叶得意忘形地当着萧士及的面打她一耳光,萧士及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来警告龙香叶。毕竟那是他的亲娘,一个不好,萧士及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不孝子,忤逆子,别说做官,就是做生意,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看不起。
萧士及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事情已经解决,就不用再纠结手段的正确与否了。
杜恒霜将头埋在萧士及怀里,想了半天,还是委婉地道:“你昨夜出去,应该跟我说一声,免得我等。——我昨夜等到三更天才睡,今儿还困着呢。”
萧士及从善如流,马上道:“是我没有想周全,应该早些跟你说了再出去。只是那时候被娘派来的下人一直盯着,我懒得跟她们纠缠,所以索性就走了。”
这也是实情。
杜恒霜到现在为止,才真正放下一颗心。先前她就知道,如果婆母不喜爱她,她和萧士及的日子不会好过。出嫁之前,许言辉给她找了许多长安城里的民事卷宗给她看,里面有许多因为婆母而合离,甚至休弃的记载。
在婆媳这场战役中,媳妇根就是处于毫无招架之力的立场上,只得任由婆母揉搓。
婆母的权威从哪里来的?还不是从她儿子身上来的。
只要萧士及站在她这边,龙香叶再作天作地都伤不了她。
她就是相信萧士及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一味让她忍让、退缩,才不顾娘亲的阻挠。坚持要嫁给萧士及的。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虽然才新婚三日,他们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彼此都敞开了胸怀。
知画和欧养娘在外面的梢间候着。
“欧养娘,我们还回不回去?”知画有些担心。
屋里的两个人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
欧养娘手里捻着一根针,在头刮了刮,带着杏红棱子线,给杜恒霜绣着一个大红鹧鸪的肚兜。
“应该是不用了吧?没听老夫人那边都要搬院子了。”欧养娘笑眯眯地道。
姑爷这一次做得不错,三两下就让老夫人搬了院子。之前她还以为很困难的。毕竟萧士及“孝子”的名声远播,未必愿意为了自家小姐,去做损害自己“孝子”名声的事。
“这跟孝子有什么关系?”知画不解,“不就是搬个院子?”
欧养娘横了她一眼,“当然有关系。如果老夫人不愿意搬。吵嚷出来,就是他的大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在哪里都说不过嘴。”
“可是……现在老夫人自己愿意搬啊,不会再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吧?”知画吓了一跳。搬个院子还有这些弯弯绕,这些人真能打马虎眼儿。
“正是这话。搬院子这件事,如果老夫人不愿意,当然就是姑爷‘不孝’。如果老夫人愿意。你不让她搬才是‘不孝’。姑爷厉害的地方,就是能让老夫人没有抱怨,自然不损及他的名声。”欧养娘说着,觉得眼睛酸。将绣绷放了下来,叫了个小丫鬟过来,该传午食了。
萧士及在屋里跟杜恒霜说了半天话,听见外面欧养娘在命小丫鬟传午食。才有些歉意地道:“你还没吃吧?咱们一起吃?”
杜恒霜含笑点头。
等萧士及出去了,杜恒霜才叫了知画进来。问她道:“我记得我那个九连环匣子是一对的,还有另外一个在哪里?”
知画经管着杜恒霜的衣物饰,对这些零碎小东西记得最清楚,忙去寻了来,问道:“大少奶奶要做什么?”
杜恒霜将装了婚书的那个九连环匣子从袖袋里掏出来,两个匣子并排摆在罗汉床的矮几上。
看了半天,杜恒霜将装着龙香叶和萧瑞生婚书的九连环匣子用个大一些的锦盒装起来,再上了锁,自己拿了钥匙,命知画将锦盒送到外院萧士及的书房,摆到里屋的博古架上。
矮几上剩下的是另一只九连环匣子,和先前那只一模一样,差别只是里面没有婚书。
杜恒霜将这个空匣子拿到自己以前用作书房的东次间藏起来。
因龙香叶的婚书这件事太过重大,她不敢留在身边,就使了个鱼目混珠的法子,将真匣子拿到外院存放,自己这里放着的是冒牌货。
吃过午饭,杜恒霜让欧养娘帮着指挥房里的丫鬟婆子收拾东西,也准备搬到正院。
陈月娇在二房的院子听见龙香叶居然自愿搬到后花园的萱荣堂住,惊讶得合不拢嘴。——龙香叶有多看重这个住在正院的权利,陈月娇比谁都清楚。
萧泰及也很是着急,马上赶到正院,却看见已经有许多婆子在往外面抬家具了。
“娘,您住的好好的,为何要搬走?”萧泰及不解地问道。
龙香叶笑道:“人老了,图清静。这里吵吵嚷嚷,不如后花园景致好,又清静。”
萧泰及问了半天,没有问出所以然,心里越惶恐不安。
陈月娇见萧泰及失魂落魄的回来,想了想,主动过来安慰他,“二爷,来日方长,二爷不必气馁。”
萧泰及摇摇头,皱着眉头道:“我是在担心,你表姐现在不能理事,这管家的事情怎么办?”若是让大嫂“代管”,以后还拿得回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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