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说话。”唐芯一手拽着修容,一手拉着红娘,蹬蹬跑进大厅。
刚迈过门槛,正前方就有一束冷冽的视线刺来。
爪子慌忙间松开了。
什么嘛,连女孩子的醋也吃!
心里默默腹诽着,但她的嘴角却遏制不住的向上翘起。
“末将正同皇上谈起二位了,没想到,两位这么巧就回来了。”龙威含笑开口。
修容和红娘朝他点点头,算是见礼。
“属下听说主子已安然与大军汇合,便连夜赶回。”修容毕恭毕敬的说道,“恭喜主子寻回娘娘。”
“嗯。”沈濯日面色略有缓和。
“回来的路上,我等遇到不少逃难的楚国平民,眼下,楚国国内已是一片大乱,只是听说多地有民众自组成军队,欲与我军顽抗。”红娘肃了肃脸,将路上接收到的情报一五一十说出来。
闻言,唐芯大吃一惊,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朝廷放任边关不管,可楚国那么多百姓,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爱国青年?
“要是他们攻打咱们,这人生地不熟的,靠城里的兵力,能抵抗得了吗?”她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过是乌合之众,绝非我军之敌手。”龙威笃定道,百姓集结而成的兵马,论武力,论攻防战,和常年征战,捍卫边疆的士兵有着天壤之别,就算楚国占据地利,他们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皇上,机不可失啊,若能趁胜出击,我永腾的国土定将……”
热血沸腾的话未能说完,就被沈濯日打断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楚国虽是内乱,想要一举拿下,非短时日能做到的。”
“就是就是。”唐芯点头如啄米,在旁帮腔,“世界和平才是王道!成天打仗,多劳民伤财啊,不好,不好。”
对此,龙威不敢苟同:“娘娘非朝臣,此等军机大事,还请慎言。”
后宫不得干政,更何况是这等国家要事?
唐芯讪讪地摸了两下鼻子,嘀咕道:“我是实话实说嘛,城里的兵马,我这两天有偷偷估算过,顶多也就几万人,楚国的百姓成千上万,这还不加上正规军,就靠咱们和楚国硬碰硬,能把楚国打下来的可能性,小得可怜好么?要是遭到反扑……”
想到清华深不可测的心机手段,唐芯赶紧摇头:“我真觉得,这主意不靠谱。”
“那被楚人残害的弟兄,都白死了吗?”龙威愤然起身。
唐芯被他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脖子一缩,弱弱反驳:“也不能在没有百分之一百把握的前提下,贸然开战啊,这和拿大家伙的命胡闹,有啥分别?”
“娘娘言之有理。”红娘笑得分外妩媚,“龙将军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目啊,连娘娘尚且能看出的事儿,您统兵多年,如今竟也一叶障目了?”
被她俩唱双簧似的挤兑一番,龙威刚毅的面庞胀得通红,冷哼一声,一副不愿与女子做口舌之争的表情,转头看向上,等待帝王定夺。
“眼下不宜再战。”沈濯日拧眉道,没等龙威说话,定眼看着修容,“你即刻动身回京。”
十三楼的人既已在多日前返回京师,理应有音讯传回,且此次攻占楚国边关,这么大的事,香王应早已得信,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太过反常。
眼睑轻轻垂下,眸中是无人窥见的凝重。
“是。”修容未做停留,当即启程赶赴京师。
“龙威。”沈濯日复又唤道。
“末将在。”
“你修书一封着人送去帝都,告知楚国朝廷,朕要与他们的三皇子和谈,地点就在这临虞城中!”
听到这话,龙威心有不甘,进言道:“皇上,您若是顾忌兵力不足,可从诸城调兵,以我国的兵力,拿下楚国并非难事啊。”
“你忘了荣家?”沈濯日冷声问道。
龙威面上一怔,是了,他只想着替弟兄们报仇,为朝廷开疆扩土,竟忘却了在朝中尚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荣家!
懊恼道:“是末将考虑不周,只是,楚国当真愿意与我军议和吗?”
“时势如此,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沈濯日说得极其笃定。
许是被他的自信感染,龙威心中的不安奇异的降低几分:“末将这便下去准备。”
红娘也行礼告退。
一时间偌大的前厅彻底安静下来,沈濯日适才现,某人似乎许久不曾开口说话了,目光一斜,扫过身边沉默不语的女人。
悄无声息的直起身子,屈指一弹。
“嗷~”
一声哭嚎震得沈濯日耳膜一阵麻。
唐芯眼泪汪汪的捂住额头:“你干嘛呀?我哪儿得罪你了?”
“又在想什么?”连他近身都未察觉。
“不就在想打仗的事吗?”唐芯闷闷地答道。
“当真?”话里透着几分狐疑。
唐芯瘪瘪嘴,嘟哝道:“好啦,我刚才是在想楚国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或者说,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多地百姓集结,朝廷却没有动作,这不是在激起民怨吗?照这样展下去,好不容易得手的地位,分分钟就会丢掉,她不信那人会不清楚后果。
她的心思如数写在了脸上,沈濯日心口一堵,面色顿时冷淡下来。
迎面扑来的冷意,冻得唐芯不自觉打了个哆嗦,一抬头,就撞见他不太愉快的神色,讨好似的笑笑:“不想了,反正这些国家大事,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我这脑子,想破了头,那也想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还是交给你去费心吧。”
如花般美丽的笑靥,令沈濯日心头的那把火,悄然散去。
为了一个男人和她争执,值当么?
“倒是有了些自知之明。”大手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这叫谦虚!谦虚你懂吗?”唐芯立马不干了,拍落他的爪子,鼓着腮帮抱怨道。
手臂还没完全放下,就被他一把握住,掌心向上。
“你丫,又想做啥?”唐芯下意识想抽手。
“别动。”沈濯日警告道,话里尽是威严。
唐芯真没胆子忤逆他,只能由他去。
“把手松开。”沈濯日蹙眉道。
“松就松嘛,做什么黑脸吓唬我。”唐芯悻悻的嘀咕,拳头缓缓打开,贯穿骨节的伤疤清晰无比的刺进沈濯日眼里。
呼吸猛地一沉,薄唇紧抿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气息冷沉可怕,像是一道阴影笼罩着唐芯。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想撒手:“哎呀,不就是点儿伤疤吗?有啥好看的?”
“疼么?”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却一直控制着不会捏疼她。
两个字说得很轻很轻,却叫唐芯心里冒出一个个酸酸的水泡,吸吸鼻子,笑骂道:“喂!你没听说过吗?伤疤是女人的功勋章诶,哪个女人身上没一两道口子的?再说咯,都已经结痂了好不好?怎么可能还疼啊。”
话刚落,一股重力便将她带着朝前倾去,身体落进了一个结实而有力的怀抱,属于他的味道铺天盖地将她包围,低沉的呼吸近在咫尺,唐芯愣了愣,僵直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小手轻拍着他宽大的背脊。
“真的没事啦,没伤筋动骨,只是擦破了皮,才会留下疤痕,过个几年,就会慢慢变淡的,不用太在意。”
他默不作声,唐芯再接再厉道:“而且,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没别的办法嘛,不过,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不也没事?说到底,都怪那把剑太锋利,轻轻握一下,就伤到手了,我严重怀疑上边擦了什么有麻痹作用的草药,从头到尾一点也不痛的。”
当时她的脸那么苍白,怎么可能不痛……
沈濯日倏地松开手,狠狠吻上她那张会说谎的红唇。
唐芯有些七荤八素,空气仿佛在刹那间变得稀薄,整个人绵软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日后你若再敢自伤,朕绝不会放过你!”沈濯日冷冰冰警告道。
“说得好像你自个儿没做过类似的事一样。”唐芯作死的反驳。
“朕是男人。”是她的相公!
泛着冷怒的面庞上,清楚写着这句话。
唐芯心尖一暖,嘴上却说:“谁规定只需男人做英雄的?巾帼不让须眉,听说过没?我也是能保护你的!”
“靠着这种手段?”沈濯日冷嗤一声。
“法子好不好不要紧,管用就行。”唐芯梗着脖子继续和他争辩。
这话一出,他的面色染上几分危险,冷峻的面庞再度逼近。
被偷袭过一回的唐芯瞬间就警觉了,一手捂住嘴,一手抵住他的胸膛,迅速后退。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退到安全距离后,她才放下手,保证道,“绝对没有下一次!我誓!以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况,我一定听你的话,躲得远远的,不管战况有多激烈,坚决不去插足!”
说完,她还附赠了一个乖巧的笑脸,好似在向他邀功。
“你啊。”沈濯日眉宇间凝聚的怒意化作无奈。
气么?与其是在气她的不自爱,他更气无法护她周全,要她以自伤的方式换来逃生机会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