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药童都在这儿了?”唐芯一进太医院,就嚷嚷着要最好的太医和药童到院子里集合,从中选出能为楚帝问诊之人。
近二十人成一字排开,打头阵的是宫中五位医术高明的老太医,相较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恭敬模样,反观年轻的药童,则个个一心二用,一边站好,一边用余光打量这位传说中的摄政王妃。
“回姑娘,”留着白色络腮胡的老人略一拱手,“都在这儿了。”
“你确定?”唐芯来回扫了好几圈,愣是没从人堆里现她要找的人,“之前替我送药的药童呢?我看他手脚挺利索,嘴皮子功夫也不错,定能好好伺候皇上,他人在哪儿?快叫他出来,别耽误了时辰。”
这话一出,院中众人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
“怎么了?”唐芯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安子触犯宫规,已经被逐出皇宫了。”先前说话的老太医再度答道,但他闪躲的眼神,却让唐芯起了几分疑心。
“他犯了哪条规矩?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次奥,要不要这么赶巧?她刚晓得那货是冷面神派来的探子,结果人就不见了?
唐芯仿佛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不会是身份被揭,遭到变态的毒手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顿时沉了,唇瓣紧抿着,隐隐流露出几分烦乱。
“说来也不怕姑娘笑话,这事也怪微臣,”太医低垂下眼眸,苦笑道,“王爷嘱咐,姑娘的药不能出一点岔子,可他倒好,竟糊涂到抓错了一味药材,要不是现得及时,恐怕要捅出大麻烦,就在昨儿个,王爷得知此事,按照规矩本来应当严惩的,但听说姑娘曾夸他办事利索,便法外开恩,只将他逐出了宫门。”
唐芯差点笑出声来,这说词,就算是小孩子怕也不会信,依她看,多半是变态察觉到不妥,所以先下手为强,把人给弄走了,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外人。
眉心高高蹙起,如果真和她设想的一样,那冷面神的行踪不就暴露了么?而且,探子落到变态手里……
脑补着那人对付仇人的手段,唐芯只觉浑身冷。
“夫人还想耽误多久?”朱华从后方走上前,冷瞪了一脸神游的唐芯一下,“皇上还等着太医问诊呢,您究竟是来问药童下落的,还是来请太医出诊,嗯?”
“我不就随口多问了几句吗?”唐芯面上讪讪的,回了她一记白眼,装着若无其事的随手点了两名太医及四个药童,“就你们吧。”
被点中的人立即回到大堂拎起药箱准备出门。
“夫人不走么?”朱华不耐烦的催促道,“若因为你延误了时辰,让皇上有个好歹,属下担心夫人担不起这后果。”
唐芯的心情本就不爽,被她这么一激,顿时火了:“这就是你对待主子应该有的态度?哼!一会儿见到他,我真要好好问问,他是如何管教下人的。”
“你说谁是下人!”朱华心头一堵,忍不住呛声道。
“谁应说应咯,”唐芯挑衅的扬了扬眉毛,“你自称属下,不是他养的下人,又是什么?哟喂,”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事儿,故作惊讶的捂住嘴巴,“不会是做着下人的差事,却幻想着自个儿是主子吧?”
在场哪个不是人精?谁会听不出来唐芯的潜台词?
她分明是在暗指朱华对摄政王有觊觎之心,想爬上摄政王的床,从此咸鱼翻身,成为女主子。
“你!”朱华怒火攻心,溢满杀气的眼眸恶狠狠瞪着唐芯。
她无辜的耸了耸肩膀,以众人都能听见的分贝嘟哝:“就算被我说中了心思,也不需要恼羞成怒嘛,又没人说不可以爱慕摄政王。”
即使这是事实,可被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赤裸裸的挑明,朱华仍旧满心羞愤,杀气快要实体化了。
唐芯冷看着她怒火中烧的模样,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果然啊,快乐就得建立在敌人的憋屈痛苦上边。
“朱华大人,”声线温柔得腻人,眉眼笑如弯月,“不是说要带太医过去吗?耽误久了,万一小病拖成大病,这责任,我怕你承担不起呀。”
挑衅!她绝对是在挑衅自己!
朱华气得脸颊胀红,柳眉倒竖,似是一只即将失去理智的猛兽,格外可怕。
唐芯根本就没在怕的,只要变态没下令,给这货一百个胆子,她也绝不敢对自己动手。
找回场子,唐芯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直腰杆,带着人浩浩荡荡从朱华身旁走过。
“说起来,皇上住哪儿来着?”走出约莫几百米,唐芯才尴尬的问道。
“……”身后诸人陷入短暂的死寂,数秒后,方有人替她指路:“圣上的龙寝就在那方。”
“你知道?”唐芯睨了眼接话的老太医,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是,日前圣上平安回宫,因中毒太久,伤了根基,微臣奉旨与几名同僚联手为圣上诊治,故而,曾去过几次龙寝。”老太医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中毒?”唐芯吃了一惊。
“姑娘不知此事?”老太医的惊讶比她更甚,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夫人到底是什么来路?竟连近日帝都生的几件大事,都不知情?
“额……”唐芯有些语结,想了想,说,“我刚进宫,很多事还没摸清呢。”
“姑娘并非帝都人士?”太医蹙了下眉,随即,又松开了,“难怪微臣从未在宫中见过姑娘。”
想来,她应当不是帝都的名门闺秀。
“嗯哼,”唐芯默认了他的猜测,“皇上中毒这事,从何说起?”
这事倒不是什么秘辛,太医有心巴结,自然是知无不言,将二皇子叛变的事儿说了出来。
唐芯听得一愣一愣的:“是楚庭把人救回来的?”
等一下!
脚下微微一顿,算算时间,那会儿冷面神应该还没离开帝都,所以这事,也有可能是他和楚庭联手做的?而且据他说,楚帝回宫以后,连下了三道旨意,其中一道正是吩咐大军撤离边境,平息战火。
“难怪他没在帝都。”原来是解决了楚国的内乱,便动身回去了么?
“姑娘?”太医不解的唤了一声。
唐芯忙抛开脑中的思绪,继续赶路,竭尽所能的从太医口中套话,只可惜这人知道得也不多,能提供的情报十分有限。
磨磨蹭蹭的,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楚帝的龙寝。
和唐芯设想的不同,寝宫内外并未安排重兵把守,反倒是门户大开,哪里有囚牢的样子?
她边环顾四周,边带着人往大殿里走,还没进门呢,就嗅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恶臭。
“唔。”唐芯难受的掩住口鼻,妈蛋!这得多久没倒过夜香?味道销魂得不要不要的。
“芯儿,”清华如兰般清雅的身影,缓缓从殿中行出。
太医、药童刷拉拉跪了一地,他却看也不看,一双迷雾环绕的深邃眼眸,担忧的凝视着唐芯。
“你先回去吧,这里味道重,当心污了你的身子。”
听听,这像是一个儿子对待老子的态度么?居然嫌弃他爹的住所,真是够不孝的。
唐芯默默腹诽道,憋着气出声:“这点味儿我还扛得住。”和边关的辣眼气味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再说咯,楚帝的大名我听过好几次,一直没机会见一见他的真颜,往后我也算是天家的媳妇,能不打个罩面吗?”
天家的媳妇……
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说着这句话,清华不由得露出了愉悦的浅笑:“只要你不觉得难闻就好。”
说罢,他朝太医使了个眼色。
后者立马在药箱里捣鼓一会儿,取出了一个鼻烟壶:“这里边有除臭的鼻烟,请姑娘收下。”
瞧着那平淡无奇的鼻烟壶,唐芯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在围猎时的场景,笑容真实了不少:“谢啦。”
清华幽幽看着她欢喜中夹杂着几分怀念的神情,拢在衣袖里的大手徒然收紧,须臾,又像什么事都没生一样,引着她进殿。
大殿里恶臭熏鼻,臭味的来源却是内殿,唐芯一进门,就听到了秦公公不停啜泣的声响,挑了帘子走进内殿。
只见那张镶金嵌玉的大床上,正躺着一个浑身浮肿,面色黑的胖子。
太医一涌而上,跪在床边替楚帝诊脉,银针蓦地刺入他的头顶,帝王闷哼一声,耸搭的眼皮忽然睁开了。
诈尸啊!
唐芯打了个激灵,慌忙后退。
可她这一退,却成功让楚帝注意到她,一双浑浊的眼睛迸射出不可置信的光芒来,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太医,坐起身。
颤抖的手指隔空指着唐芯:“是你……是你……”
他不会看错的,就是这张脸!当年在这逆子的寝宫里搜出的画像,全都是这个女人!
“哈?”唐芯有些懵圈,“我们见过吗?”
千万不要告诉她,这丫又是一个和本尊有什么奇奇怪怪关系的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