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想到的,沈濯日自然不会漏掉。
“帝都……”是那方的人马么?处心积虑阻断消息,究竟又意欲何为?那丫头是否又是这股神秘势力所俘?可他们掳走她有何目的?难不成只是为了拿捏他?
不对,沈濯日迅速否决掉这个猜想,若当真如此,比起掳走一个女子,他们何不在半道上伏击自个儿?只要他一死,永腾必定大乱,远比以人质作为要挟更好!
帐中随着天子再度的沉默,陷入死寂。
就在这时,帘子外又有劲风呼啸的声音传来。
十三楼的护卫拎着一身穿甲胄的士兵后领,飞身进入帐中,随手把人丢到地上,冷笑道:“此人鬼鬼祟祟靠近营地,我见他形迹可疑,便抓了他盘问,不想,这人竟是楚国派来的奸细!此乃从他身上搜缴的佩刀。”
他恭敬的将手中的兵器呈给沈濯日,在刀柄上,果真刻有楚国军队独有的银色雕纹。
“而这也是从他身上取下的。”护卫卸下后背上背着的包袱,龙威伸手接过,只觉包袱里硬梆梆的。
鼻子动了动,竟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心头登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沈濯日快步上前,利落地把包袱打开。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霎时刺入所有人的眼中。
不是她……
一丝庆幸悄然隐过眉宇,旋即,铺天盖地的怒意徒然而生。
“哈哈哈,”被俘的士兵吐掉嘴里的血块,仰头大笑道,“你们这些天杀的永腾人,妄想派人同将军和谈,我呸!看见了吗?他就是你们的下场!等我国大军杀到,你们谁也别想活……”
“咻”
银芒闪过眼角,士兵疯狂的叫嚣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垂下眼睛,看着那把贯穿他胸膛的长刀,想要说什么,可口中只有不断喷出的血液,四肢抽搐几下,脑袋一歪,彻底绝了生息。
而龙威仍不觉得解气,握着刀柄的手剧烈颤抖着:“啊——”
声嘶力竭的呐喊,如野兽出的哀鸣。
刀刃无情抽出,一刀斩断了尸骸的脖颈。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残害他的兄弟!
修容不忍见他此刻痛苦泄的样子,撇开了眼睛。
“够了!”一声低喝,如惊雷炸响在龙威耳际,“传令,全军戒备!”
楚国既敢派人前来挑衅,接下来必定会倾巢而出。
目送龙威离去,沈濯日复又看向一脸悲痛的红娘,道:“朕要你即刻动身,速速返回皇城,探清皇城的动静。”
他要知道,那女人到底落在了谁人手中!唯有确定她的下落,他方能知晓,她是否平安。
“……是。”红娘一抹眼泪,正欲动身。
孰料这时,先前派回皇城禀事的探子恰时折返回来,不止他一人,还有朝廷派遣的援兵五万,以及从永腾最大粮仓调运出的千斤粮食。
“阁主已经得知了边关的变故,差属下回来报信,请皇上无需为皇城忧心,那方有阁主坐镇,断不会出现任何纰漏,阁主还说,擎王一党如今安分守己,太后闭门不出,擎王仍在狱中,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护卫风尘仆仆的回来,顾不上歇息,赶忙情报说出,“宫中一切如常,唐相正与门人商议征收粮食,广招新兵,随时可赶赴前线……”他顿了一下,偷偷打量着天子的脸色,又道,“临行前阁主说,他会在京中等候皇上和娘娘大胜凯旋,并请皇上记得阁主此番劳苦功高,平息战乱后,做主为阁主赐婚,成全阁主与景国公主的姻缘。”
沈濯香当时的话说得极不着调,是以,为了不让自家阁主继续作死,护卫很好心的将其用恭敬的口吻说了出来。
宫中没有异常?沈濯日冷峻的脸色不见半分缓和。
如此一来,她果真是落入另一股势力手中了么?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军营,又未将她带回楚营,会带她去哪儿呢?
倏地,沈濯日脑中灵光一闪。
“凉山……蛊毒……战乱……”
黑眸中寒霜漫天,一股骇然的气势环绕在他身侧。
“呵,原来如此。”薄唇轻轻扬起一抹森寒的弧线,“去,把龙威给朕叫进来。”
刚传令全军整装戒备,并在清点援救人数的龙威,得信后,即刻来到主帐。
“立即整合所有兵马,着手反攻!他们从哪儿来的,朕要他们滚回哪儿去!”
既然和谈不成,又无法与楚军现主帅和平沟通,而楚帝的圣谕更是被楚军抛诸脑后,那便只有打到他们丢盔弃甲,占据上风,再行和谈!
“末将领命。”龙威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此刻竟激动得一张脸憋得通红,恨不能马上挥军,直捣楚军大营,用敌人的血,来祭奠那些惨死弟兄在天之灵!
五万大军及营地中伤愈的一万余众将士于正午时分,倾巢出动,直逼楚军营地。
尘烟漫天,毫无防备的楚军在听到蹄声之际,已经晚了,铁骑冲破栅栏,如孤狼奔入人群,所到之处莫不是血肉横飞。
统帅楚军的大将仍在为楚名之死伤神,原本以他的计划,等到头七一过,便调兵遣将杀入永腾,哪里会猜到永腾竟先制人,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鲜血染红土地,一眼望去仿佛一片人间地狱,尸骸堆积成山,涌出的血液更是汇聚成一滩滩水泼。
永腾兵士势如破竹,楚军只得且战且退,血战一日一夜,只余下不到两万残兵败退楚国边境。
一场胜仗后,沈濯日下令收兵,将被楚军占领的边疆失地重新夺回,下令清扫战场,上千俘虏暂作扣押,以为之后的和谈留下筹码。
“善后事宜,龙威,你全权负责,全军由你统帅,楚军此番元气大伤,朝廷即便派兵支援,数日内,也难赶到,且楚名的尸及楚军大将皆在朕之手,纵使他们想战,也会心存顾忌。”沈濯日换下身上染血的锦缎,着一席干净的墨色锦袍,坐于主帐高,沉声说道,“红娘,你即刻动身,持虎符前往宁水镇,调遣外城镇守的三万兵马,赶赴前线。”
楚军若拼死一搏,他们仍有数万雄狮,可与之一较高低。
红娘接过虎符,点头应下此事。
“龙威,朕将边境托付于你,莫要再令朕失望。”
这话一出,龙威隐隐觉得不太对。
蹙眉道:“皇上,您难道有离营之意?”
“朕另有要事。”沈濯日不曾详说,将后事安排妥当,便拔脚行出帐营。
“主子!”守在帐外的修容早已听到帐内的谈话,见他出来,忙挡在他身前,“您可是要去找寻夫人?”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第二个能让主子抛下边疆之危,孤身离去的理由。
沈濯日微微一怔,语气淡淡的:“不错,她在等朕。”
等着他找到她,将她从奸贼手中救出。
修容呼吸一滞,大着胆子抬头:“边境离不开您,将士们仍需您在此,方能稳固军心,而且夫人至今下落不明,您就算要找,天大地大,又从何找起?”
“朕知道她现在何处。”沈濯日说得分外笃定,若他猜得没错,她必定落入了与沈濯擎联手的楚国皇室中人手中。
他早已怀疑沈濯擎背后另有一股势力存在,凉山走水前,修容被调虎离山,此人与凉山那场大火必是脱不了干系,且处心积虑引开修容,显然是要与唐芙碰面,而自那次事情生后,唐芙便身中蛊毒,神志全失,他出于保护,只得下令将她关入冷宫,后冷宫又突然冒出刺客,种种证据皆指向沈濯擎与太后,但事后一想,若太后当真要对付八皇子的生母,又何需在这个节骨眼上?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为的仅是激怒他,而他一无所查,当真踏进圈套,将沈濯擎收监。
也就在此时,楚国忽然兵,侵犯边境,时机掌握极好,由此可见,沈濯擎背后之人,必是楚人,且此人早就在监视永腾的一举一动,而那蛊毒,三国内除却永腾,只楚国独有,而永腾国他曾下令严查,始终未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这些疑点合在一起,便是铁证!
沈濯擎背后有人指使,那么曾与他来往密切,屡屡将宫中消息泄露给他的唐芙,也应与此人有所往来。
如今,沈濯擎身在帝都天牢,麾下势力皆无异动,掳走她的,除却这神秘人物外,再无第二人。
“属下愿意前去救出夫人。”修容斩钉截铁的说道,“夫人是在属下身边遭人掳走的,属下责无旁贷,应将她平安救回,请主子告知属下夫人的下落,属下这就动身……”
“就以你这副重伤的身体吗?”沈濯日压下心中的思量,冷声问道。
修容顿时语结,但要她就这样看着主子赴险,她如何能做到?
“即便属下不行,还有血煞盟,再不济,也可调兵前去,主子是九五之尊,怎可以身犯险?若您有个闪失,永腾必将大乱,主子,请三思啊。”她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哀声恳求。
“红娘等人武功不敌朕,她身在楚国,调兵前去只会打草惊蛇,逼对方狗急跳墙,对她不利。”沈濯日驳斥道。
“那也不能您亲自前去,您身系天下安危,若只为了夫人便要犯险……”
“她是朕的女人!”沈濯日厉声打断她,一字一字的说,“朕身在帝都之际,便已觉察到不妥,却为边关局势,一再滞留,”说到这里,他的气息徒然沉了,眉宇间一片决绝之色,“而今,援兵已到,粮草充沛,楚军大败而归,近日内绝不敢再犯,此地有龙威镇守,出不了任何差池,且宁水镇的援兵不日就会抵达,两军会晤,就算楚军有何异动,也是势均力敌。”
他曾为肩上的重担,将她至于第二位,如今后事一一安排妥当,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前去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