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在御书房内议事至今的唐尧等人,已有些饥肠辘辘,遂止了话,拱手道:“皇上,朝政虽重要,但您的龙体更是重中之重,不若先传膳,用过膳食,再继续商谈。”
“可不是嘛?”沈濯香背脊一垮,吊儿郎当瘫在木椅里,“臣弟都快饿糊涂了,说起来,今儿个小唐怎么到这会儿还未来送膳?”
平展的眉心微微拢紧,薄唇轻动,正欲说话,却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止住了。
随手搁下折子,掀起眼皮,静静凝视大门。
“怎是你?”闪烁着柔和光晕的黑眸,骤然冰封,话里更是带着几分不悦。
李德有些欲哭无泪,命宫人将膳食送上,躬身解释:“回皇上,唐大人身体抱恙,今日的膳食是由送膳太监送来的。”
“不适?”沈濯香眯了眯眼,食指在下颚上轻轻敲击着,“早晨见到她,不是还生龙活虎的么?”
这才多久就抱病了?即便是要告假,好歹也找一个能应付得过去的理由啊。
他失笑着摇摇头,末了,看好戏的眼神投向高。
“尔等在此用膳,朕去去就回。”沈濯日优雅起身,抛下两人,疾步踏出了书房。
“皇上?”唐尧下意识想要拦人,虞城的灾情尚待解决,皇上怎能在这时离开?
眼前一道紫影翩然闪过。
“皇兄有要事,需暂别一会儿,唐相又何必心急呢?”沈濯香如一堵石墙,稳稳挡在了他的前边,笑眯眯地说,“等吃过午膳,皇兄他自会回来。”
唐尧张了张口,在他强硬的态度下,终是妥协了。
但用膳时,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神色极其复杂。
另一方,沈濯日从修墨口中得知了唐芯的去向,马不停蹄赶回乾清宫。
“嗷嗷嗷!”抓狂般的叫声在紧闭的殿门里响起。
步伐随之一顿。
“主子,”修容从暗中现身,“唐大人正午时,在花园偶遇了齐妃、殷嫔,且生过口角。”
“她吃亏了?”若非如此,她眼下怎会是这副样子?
吃亏?
修容回想起当时的经过,脸庞不自觉抽搐起来:“唐大人他身手惊人,又聪明伶俐,齐妃远不是她的对手。”
冷硬如铁的脸廓放柔些许,黑眸里涌现了零星的笑意:“没吃亏便好。”
能让她栽跟斗的主,皇宫里真的有吗?
修容垂目吐槽道,复又一板一眼地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形,当得知齐妃对她动手之时,沈濯日身上散出一股慑人的寒气。
“屡教不改!”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却道尽了对齐妃的不耐,“她既伤了脸,那便让她在寝宫好生休养,今年的年宴,不必出席了。”
修容几乎能想象到齐妃得到圣旨时的扭曲样子,但这事儿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她看不清形势,非要自己作死,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也纯属活该。
“是。”修容当即领命,随后,压低声音将殷嫔的示好以及她离开后与侍卫会晤的举动一并说了。
说完,她窥探了一下天子的脸色,进言道:“主子,您对唐大人的在意,已令后宫诸人产生异心。”
今日出了个殷嫔,他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她站出来,只要唐芯盛宠不衰,类似的事将会层出不穷。
“那又如何?”沈濯日冷冷地哼了一声,“命李德去一趟柳溪宫,告知殷嫔,小唐近日琐事缠身,没工夫替她办事。”
再多的阴谋诡计,他都会替她挡下,这丫头是他要的,他便要宠着她,至于旁人如何看,如何想,他不在乎!
交代完琐事,沈濯日举步踏上石阶,大手覆住殿门,推了一下,竟是没推动。
她居然把门栓锁上了?
薄唇微扬,无奈地笑了一声,而后,飞身掠过长廊,自寝宫后方的木窗一跃而入。
正殿里,一张张宣纸凌乱地散在地上,唐芯一身怨气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儿握着狼牙笔,一边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点心,大口大口地咀嚼。
魂谈啊!她当时到底是抽了什么风?竟然会答应殷嫔的请求!什么食补菜单,她根本不想写好么!
“烦死宝宝了。”她大叫一声,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倒在了桌上。
沈濯日好笑地睨着她的背影,无声走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宣纸。
“朕教你的古字,就是让你拿来糟蹋的?”
“我去!”唐芯冷不防被他的声音惊住,仓皇转头。
见他手里捏着自己的成果,赶忙飞扑过去,一把将纸张抢了回来。
“别人的东西不能乱动的道理,你没听说过吗?”
谁允许他随随便便看她的墨宝的?
沈濯日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她愤慨气恼的表情。
“看啥看啊?”唐芯有些心慌,语气很冲地问道。
“当真如你所说,那随意动用朕的文房四宝,又当如何?”他淡淡地问道,泼墨般的眸子里,有流光闪过。
“我……”唐芯一时语结,见他这副看好戏的模样,心头那团火立马燃烧起来,“我是在帮你!纸放太久不用,会受潮,会变黄,毛笔也是同理!”
“强词夺理。”沈濯日哭笑不得地感慨道,这丫头总有无数的歪理邪说。
大手一抬,想要揉揉她的脑袋。
“男男授受不亲,皇上请自重。”唐芯气呼呼躲开了。
“男男?”她是装太监装得久了,忘了她的真实性别么?
“不是吗?”唐芯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犀利,好像把她看穿了一样,便挺直腰杆,装出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反驳,“对了!奴才还没有恭喜皇上。”
“喜从何来?”沈濯日轻挑眉梢。
“祝贺您后宫有喜,不日就要诞下龙子啊,也许再过不久,喜讯会接二连三传出,到时候,皇上您就会升级做父亲,膝下子嗣环绕,尽享天伦之乐。”话里字字带刺,伤人又伤己。
她吸了吸鼻子,双眼红通通的,有些想哭。
见状,沈濯日终是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吃味儿啊。
愉悦的浅笑在唇边浮现,这笑容落在唐芯眼里,就是浇在大火上的一罐石油,她攥紧拳头,怒气冲冲的说:“既然是喜事,奴才总得为皇上备上件贺喜的礼物,但奴才两手空空,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太好的,不如就为您准备些膳食,什么虎鞭、鹿血、牡蛎,保管能让您战斗力飙升,一年得十子,三五年就能拥有一支足球队!”
“……”沈濯日彻底无语了,脸上挂满了黑线。
补身?他的身子还需要补吗?
危险的暗色在眼底凝聚。
浑然不知危机即将降临的某人,还在不知死活的叨叨:“不过,战斗力太强也不见得全是好事儿,说不定宫中的娘娘们不能满足皇上,马上就要到新年了,皇上大可以大办一场选秀,奴才相信,永腾国有无数闺阁千金,削尖了脑袋等着进宫来替您排忧。”
话刚落,眼前忽然天旋地转。
‘砰’
后背砸在了龙床柔软的绛红色床单上,唐芯有些眼冒金星,甩甩头,咬着牙道:“你干嘛?”
帝王峻拔健硕的身躯覆在她的身上,双手撑在她娇躯的两侧,圈出一方窄小的空间来。
黑眸微微眯起,神色颇有几分高深。
属于他的气息环绕在四周,唐芯就像一叶孤零零的扁舟,在他这片大海上颠簸晃动。
不安的动了动,伸手抵住他的胸口:“起开!”
眸色加深了几许,反手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
“你丫听不懂人话吗?”唐芯气得要死,膝盖往上一顶,想要把人踹开。
沈濯日早在她动手之际,就察觉到了她下一步的举动,左腿一压,抵住了她的膝盖。
四肢无法动弹的束缚感,让唐芯心慌意乱,结结巴巴的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朕是否需要补身,该以事实证明,不是么?”清清冷冷的嗓音,滑出唇齿。
说着,他作势要解开她的腰带。
“等,等一下!”雾草!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沈濯日抬眸看着她,想要瞧瞧她接下来还有什么话可说,然,当目光掠过她嫣红的脸颊,撞进那双因惶恐染上晶莹水汽的大眼睛时,小腹徒然升上一股暗火。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正在逐渐失控,呼吸明显变得低沉。
唐芯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你不要乱来!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
“朕不想说。”比起说,他更愿意用行动来向她证明,他的身体有多好。
手指勾住那条布带,指头轻轻一勾。
“你够了!”唐芯气上心头,“要情,干嘛不找那些女人?只要你一句话,有的是人愿意为你献身,你……唔唔!”
余下的话通通消失在唇里,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像是要把她抽筋拔骨一般。
“不要再说出让朕不快的话。”这种时候还妄想着把他推出去,该罚!
唐芯哈嗤哈嗤喘着粗气,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
看着她迷蒙呆愣的模样,沈濯日心尖一动,气息比之方才又沉了许多。
“我有说错吗?”好不容易找回理智,唐芯满心愤然的说,“你宫里多的是女人,你一句话,她们立马就愿意为你开枝散叶,排成队,等着你去宠幸,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不是吗?”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清醒的认识到,她和他是不同的,她永远做不到和一群女人去抢他,更做不到,知晓他有骨肉以后,还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生。
打从见到殷嫔时,就苦苦压抑的负面情绪,这一秒,如火山轰然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