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光晕下,沈濯日酷似雕刻的冷然面庞染上一层厚厚的阴影,整个人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站在内殿的龙纹宫灯旁,气息极弱,仿佛与空气合为了一体。
‘哗啦’
手臂徒然松开,怀里的书卷霎时落了一地。
惊呆了的唐芯渐渐回过神来,张嘴就要叫唤。
‘啪’
内力形成的劲风划破空气,点上了她的哑穴。
身体随着这股力道踉跄着后退几步,然后咚地跌坐下去。
嗷!她的腰!
旧伤未愈的老腰,再次受到暴击,突如其来的痛意,令她当场白了脸。
沈濯日没有错过她的异样,随手将油灯挪开,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
唐芯不能言语,但这并不表示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双手用力抵住他的弯下的胸膛,双腿蹭着地板,一个劲往后撤。
沈濯日深觉和她讲道理,怕是要费上好些口舌,遂,干脆利落的点了她的穴道,在唐芯瞠目结舌的目光下,将人横抱在怀,缓步走向大床。
“……”喂喂喂!他要干嘛?
眼看着床榻越来越近,唐芯脑子里立即浮现了各种少儿不宜的动作片场景。
小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片胀红,使命用眼神瞪他。
如此扎眼的视线,沈濯日便是个瞎子,也能清楚的感觉到。
黑眸微闪,面上浮现了一丝戏谑。
稳稳将人安置在龙塌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无声向她的腰带靠近。
唐芯急红了眼,拼命在心底吼着:别过来!
瞧着她那张香汗涔涔的小脸,沈濯日暗自一笑,面上仍是一派不显山水的冷漠表情。
指腹停在她的腰带上,只需轻轻一勾,就能将其扯断。
唐芯猛吞了下口水,他应该、可能、大概不会再继续了吧?
然而,事实又一次打脸。
腰带上的活结,被他轻握在手指间,就像握住了唐芯的命门,害得她心跳砰砰加速,汗水渗得更欢了。
卧槽!
脑子被这两个字疯狂刷屏,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流。
她不停地眨动眼睛,试图阻挠他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她强烈的心声,沈濯日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手掌顺势滑到她的身下。
一股痒痒的感觉,从腰间传来。
我去!他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唐芯满眼惊恐的盯着他,仿若一个誓死捍卫清白的良家少女。
沈濯日幽幽轻叹一声,在她眼里,他就是个会趁人之危的小人么?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快。
薄唇轻抿,手臂蓦地一掀。
唐芯从仰面朝天变成了以面埋被,整个人成大字型趴在干整的被单上边。
没法子看到他的脸,这让唐芯愈不安,神经高度紧绷。
后背上,缓缓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
隔着单薄的衣料,仍然能清楚感应到属于他的体温。
僵硬的身躯微微颤了颤,心跳到了嗓子眼。
“有伤在身还敢来此夜袭朕?”听不情绪的喑哑声线幽幽传至耳膜。
夜袭?他的脑洞敢开得再大点儿吗?
唐芯翻了下眼皮,朝天送了个白眼。
“朕说错了?”手下的力道忽然加重,酸疼的感觉从神经末梢一路直冲头顶。
唐芯暗暗抽了一口凉气,趁机下黑手嘛?
“忍着点。”沈濯日心里明白,扭伤若不及时治疗,明儿个只会更加难受。
不要了!宝宝一点也想要了!
唐芯无声落泪,嘤嘤嘤,疼死宝宝了!
沈濯日似是没有看见她痛苦的表情,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唐芯咬紧住牙关,把这货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骂了一遍,终于熬到酷刑结束。
略一抬手,她的穴道自解开,重获自由后,唐芯立马翻身下床,一下跳到几丈外,抹了抹脸上的泪花,哭着指责道:“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完美无缺的脸庞上,浮现了一丝不解。
唐芯顿时怒了:“当然是故意打击报复我!”
“你做了何事,值得朕煞费苦心报复?”沈濯日面上的疑惑更甚,脸仍是那张面瘫脸,可唐芯愣是从中看出了几分无辜。
胸膛剧烈的起伏几下,她深深吸了口气,不想和他继续争论,甩手想要离开。
“就这么走了?”身后缓缓飘来他古井无波的平静声音。
尼玛!他还想怎么样?
唐芯绷着脸,重新转过身,直视他。
“你不觉得,欠朕一个解释吗?”意味深长的视线睨过那口敞开的木箱,又慢吞吞扫过地上散乱的书籍,最后定格在了唐芯身上。
她神色一怔,心虚地挪开眼,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半夜睡不着,所以想来这儿取些书回去看。”
说完,为了表示真诚,她用力点了下头。
“哦?特意绕过禁军,无声无息潜入朕的寝宫,只是为了取些睡前读物?”话,字字重音,透着一股不信。
唐芯底气十足的昂道:“那是因为我不想惊扰到你休息。”
“如此说来,朕反倒该感谢你?”沈濯日玩味的笑了,笑得唐芯心肝直抖,气势霎时间弱了下去。
呐呐的道:“谢就不用了吧。”
她真敢说!
沈濯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随即,脸色一冷:“擅闯乾清宫,你可知是要杀头的?”
被他冰凉的眼神盯着,唐芯只觉脖子凉飕飕的,慌忙捂住颈部,连连后退。
“不过。”口风突地一转。
唐芯屏气凝视他,目光灼灼,甚至比这殿中的烛火更为璀璨、耀眼。
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悄然散去,他好看的眉眼添上几分柔和,在烛光中,变得愈醉人:“念你是初犯,朕姑且放你一马。”
憋红了脸的唐芯,终于能将一口气长舒出来,身子疲软的瘫坐到地上,仍有几分心有余悸。
“你不会出尔反尔,等我离开这儿,又差人来报信,要秋后算账吧?”突然想到这货腹黑的本质,唐芯再度确定道。
沈濯日凉凉睨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善:“对你,朕几时出尔反尔过?”
好像还真没有。
唐芯不好意思的憨笑起来:“口误,一时口误。”
拍拍衣摆,重新爬起身:“那我这就走了?”
沈濯日漠然颔,似是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连唐芯也弄不明白,明明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为嘛这会儿,她会感到失落?
慢吞吞蹭向殿门,小手刚覆上门闩,背后猛地又响起了他低沉的声音。
“等等。”
她!就!知!道!
“您老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唐芯强撑着狗腿的笑,咬牙切齿的问道。
眸中流淌的笑意更加浓郁,手指轻点了一下地上的书卷。
秒懂了他的意思,却又有些不敢相信:“您让我把它们拿回去?”
他会这么好心?
“不要?”沈濯日作势要反悔。
话尚未说出口,就见唐芯飞奔而来,三下五除二将书卷紧紧抱在了怀里:“要!要!”
这些是她冒死夜袭的目的,她傻了才会放弃。
“我走咯。”
“去吧。”话刚落,唐芯化身成一阵疾风,冲出大殿。
侍卫听到巨大的开门声,回头往院中一看。
“喝!”好家伙,他是几时跑到乾清宫里去的?
侍卫们面面相觑。
深夜时分,一个太监匆匆忙忙从天子的寝宫里出来,且无人知道,他是何事进去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 此人瞒过了众人的耳目,有着超凡的轻功。
二, 这人是得了皇上的恩准,由皇上身边的能人带进殿中。
侍卫们自问不曾玩忽职守,第一个可能可以排除。
如此想着,他们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暧昧的表情。
唐芯一路冲出院子,在人群前刹车。
一滴巨大的冷汗滑下脑门,糟了!她完全忘了院子外边有人在站岗!眼下,她要怎么脱身啊!
迟疑间,侍卫自朝两侧退开,为她让出一条通道。
“嗯?”他们抽的是哪门子风?唐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探性地伸脚过去。
居然畅通无阻的经过了!
顾不得细想原因,一溜烟消失在了前方的小道尽头。
隔天,翻读一夜菜谱没合过眼的唐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主子还未起身,请大人稍等片刻。”小春拦下想要硬闯的侍卫,先行进殿,抓起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往唐芯跟前凑。
她迷迷糊糊靠在枕头上,如同一个瓷娃娃,任由小春摆弄。
“外边出啥事了?”
“奴婢也不清楚,那人只说,要请主子去行宫。”画好妆,小春立马翻出件色泽艳丽的红金宫裙,伺候唐芯穿戴完毕,才推着她往外走,“主子,一会儿您可千万别脾气,不管生何事,都得忍着。”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主子与宫中人起冲突了。
“我又不是炮竹一点就炸。”唐芯懒洋洋打着哈欠,没把她的劝说放在心上。
尾随侍卫来到行宫,这次到场的人比上回更齐,就连几天没露面的沈濯香,也坐在了堂上,还有一名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
“赐座。”稳坐席的沈濯日,沉声吩咐道。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唐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难道案子有了转机?不然,冷面神的态度怎么会生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呢?
她偷偷打量着在座众人的神情,同时在末的空位上坐下,小春乖乖站到她身后,屏气等待。
“人到齐了,开始吧。”目光投向刑部尚书。
此人略一拱手,撩袍来到殿中:“经微臣与擎王的严查,那名宫女已经招供,此乃她供述的证词,请皇上、太后,诸位娘娘过目。”
供词?
唐芯扬长脖子,想要看清刑部尚书呈交的薄纸上写了些什么。
奈何,她离得太远,除了一行行堪比蝌蚪的小字,别的什么也没看见。
沈濯日一目十行,草草翻阅完口供,随手递给太后。
“这!怎的和前几日的说词大不相同?”太后满目惊诧,与之相反的,则是沈濯日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就好像他早已料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