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二的两只鸡腿,一只烤焦,一只完好无损。
唐芯一脸肉疼地交出了肉最多,口感最好的那只,往沈濯日跟前一送。
“这是您的,附近的水源离得有点远,匕没洗过,不能用来切肉,只能委屈您将就着吃了。”
他最好别挑三拣四,把最好的这只给他,已经是她的极限!
沈濯日佯装没看见她警告的眼神,接过后,徒手一撕。
“你身上还有伤呢。”这货到底在闹哪样?
“吃吧。”一分为二的鸡腿送回给她。
怒火顿时消散,她呆愣愣的问:“给我的?”
“不想要?”沈濯日作势要拿回去,胳膊尚未收回,手中的半只鸡腿却没影了。
“要!谁说奴才不要的?”她宝贝似的捧着鸡腿,笑得分外狗腿。
沈濯日暗自一笑,轻扯下一块热腾腾的肉送进嘴中,细细咀嚼着。
唐芯盘腿坐在他身旁,埋头开啃。
她是真的饿坏了,哪顾得上吃相?贝齿咬去脆响的表皮,一股夹杂着纯天然烧烤味儿的鸡肉香气扑鼻而来。
‘吧唧’
可疑的声响飘入耳膜。
寒眸微微一斜,就见某人鼓着腮帮,脸上散着幸福光辉的画面。
像是受到蛊惑似的,又扯下一块鸡肉,无声吃着。
唐芯如风卷残云般干净利落地干掉了自己那份,砸吧一下嘴唇,抬眸往沈濯日那处看去。
纵使是席地而坐,只着了件染满血迹的中衣,但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不损分毫。
‘咕噜’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脑海中不期然飘过‘美色可餐’四个大字。
沈濯日冷不防偏过头,深幽的眼眸直直撞上唐芯的目光。
她做贼似的收回视线,小脸红得几欲滴血。
“你方才在看什么?”淡漠的嗓音从头顶上砸下。
摇头:“没,没什么啊。”
坚决不能承认她有在花痴!
“哦?”沈濯日却是不信的。
见糊弄不过去,唐芯眼睛一转,故作镇定的说:“奴才只是见皇上吃得津津有味,有些奇怪而已。”
剑眉一挑:“理由。”
“皇上平日里吃的样样是色香味俱全的精品菜肴,吃惯了山珍海味,这粗鄙的野味,应该不合皇上的口味才对,就算能勉强下肚,也不该……不该……”想到他不失贵气的吃相,脸上的热度再度攀升。
黑眸一闪,他随手搁下鸡腿,道,“朕见你吃得兴起,不免食欲大开。”
平淡的口吻落在唐芯的耳中,却多了一丝调戏的味道。
“那儿还有剩下的,奴才为您取来。”说完,她仓皇起身想要遁走。
刚走了没几步,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肌肤相接的地方游走过全身。
她惊得抬高手臂,想要挣脱。
“唔。”沈濯日隐忍的闷哼一声,桎梏着她手腕的大手随之松开了。
“是不是又扯到伤口了?”她分明知道他身上有伤,怎么还没点眼力,和他拼力气?
唐芯慌忙蹲下身去,想要撩起他的衣袖检查。
沈濯日缓缓闭上眼,任由她为所欲为。
微颤的指头时而擦过他的胳膊,触感极轻,却像猫儿在挠着他的心。
“日后在朕跟前,你无需自称奴才。”
天上掉馅饼了?
唐芯又喜又惊,还有一丝甜意。
她一边抬起他扎满蝴蝶结的胳膊检阅,一边说:“不合规矩吧?”
“规矩?”双目幽幽睁开,“你有守过么?”
单是她今日满嘴的死字,足够让她死一百次了。
说得也是。
唐芯没再推辞,装模作样这种事一次就够了,玩多了,当心玩脱。
“你之前提及若凌居的宫女。”那女人是唐芙带进宫的陪嫁丫鬟,怎会和他扯上关系?
唐芯脸上一僵,卧槽!她只顾着交代身后事,根本就没考虑过如果平安脱险,要怎么解释了。
“嗯?”语气徒然加重,透着些许不满。
她沉吟片刻,才说:“回皇上,奴才是在御膳房里与小春姐姐相识的,奴才那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小春姐姐时常来厨房帮蓉妃娘娘取膳食,这一来二往的,奴才和她偶尔也能搭上几句话,小春姐姐忠心耿耿,品性纯良,是个好姑娘,奴才虽然是太监,可心里还把自己当男人看。”
沈濯日起初听得还算认真,越往下听,越觉她在胡扯!
幽冷的目光扫过她白皙柔嫩的耳垂。
男人?
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半合着眼睑,说:“继续。”
细细端详着他的表情,可惜,以她的道行什么也没瞧出来,清清喉咙,接着往下编:“皇上不知道,蓉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光是厨房里,就有不少人在背后克扣她的膳食,不遵照位分为她备膳,更有人故意刁难……”
“朕问你和那宫女的事,不必提及其他。”沈濯日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唐芙的遭遇,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何需她来禀报?
唐芯眸色一暗,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
她失望的垂下脑袋,闷声说:“奴才就此喜欢上了小春姐姐,虽说她对奴才并无男女之情,但奴才真的很喜欢她,可惜,奴才人微言轻,身体又残缺不堪,自知配不上她,只能把情意深埋在心中,躲在暗处默默守护她。”
故事讲完,上方一点动静也没有,唐芯悄悄抬起眼皮一看,撞进了那双宛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眸里。
“皇上,”她挤出一抹干笑,弱弱的说,“整件事就是这样了。”
沈濯日默不作声,只一双眼紧紧盯着她,让唐芯倍感压力。
她强忍心虚,努力装出一副真诚无害的样子。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沈濯日终于开了金口:“实情当真如此?”
“奴才就是向天借了胆,也不敢撒谎欺瞒皇上啊。”她扯着嗓子干嚎道,只差没在脸上写上‘我很无辜,很委屈’一行字了。
“你何止是胆大。”沈濯日意味不明的冷嗤道。
唐芯心头一紧,不解的问:“皇上这话,奴才有些听不明白。”
“不明白就罢了。”说完,他似乏了,竟止了话靠着石头闭目浅眠。
唐芯气呼呼地磨着牙齿,她可算是知道宫里头那些讲话爱讲一半的家伙,都是跟谁学的了。
可看着他疲惫、苍白的面色,心里簇簇燃烧的火气,顿时一泄。
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伤员一般见识。
寒凉的秋风从草丛深处刮来,唐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复又转头看了看衣衫单薄的天子。
他穿得太少,一会儿铁定会着凉的。
余光在四周转了一圈,除了那件堪比破布的儒袍外,再无任何保暖的东西。
蹑手蹑脚捡起衣衫,弯腰为他披上。
平展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紧,吓得唐芯差点把衣服扔他脸上去。
再一看,提高的心立马落回原位。
没醒就好!
破布轻盖上他的身子。
沈濯日似全无察觉,就连呼吸的频率也没生变化。
唐芯大着胆子在他身旁蹲下,手掌托住腮帮,欣赏着他安和的睡颜。
这货睡着时的样子可比醒着的时候乖多了。
她笑了笑,特幼稚的拨弄眼皮,冲他做了个鬼脸。
随后,目光定格在了他额头那块止住血的伤痕上,手指轻轻伸出,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抚摸伤疤。
如果不是带着她,他根本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酸意涌上眼眶,她抽了抽鼻子,强行将泪意压下。
默默祈祷着:以后千万别留下疤才好,不然,她的罪孽真的大了。
欣赏够了,她收回视线,重新站起来走到了火堆边,捡起地上的树枝添柴生火。
殊不知,在她背身离去的时候,那本该熟睡的男子,却睁开了眼睛。
黄昏降临,层层乌云遮盖住漫天霞光,林间的风肆意刮动。
‘轰隆’
闷雷巨大的声响,穿透云层坠下。
唐芯担忧地看了眼暗沉的天空,喃喃道:“不会真的要下雨了吧?”
不带这么倒霉的!
回应她的,是云端一闪而过的刺目白光。
她暗戳戳比了个中指,风风火火跑到沈濯日身边,伸手一推。
‘啪’
手臂凌空遭劫。
“您醒了啊。”她尴尬的笑笑,抽抽手,却没能挣脱出去。
“皇上?”唐芯古怪的唤了一声。
沈濯日脸上掠过一丝异色,五指一松,放开了她的手腕。
“我们得转移了。”秀眉担忧地拧紧,“这儿没地方能躲,再不走,等雨下起来就麻烦了,我回来前特地绕了远路,在那方有一处山洞,可以暂作躲避。”
她指了指与‘天坑’相反的方向。
“两地距离不远,快些启程或许能赶在雨水降临前抵达。”她可不想做落汤鸡。
对此,沈濯日并无异议,歇息了许久,他勉强恢复了些体力,再有唐芯一路扶着,脚程比逃难时快了不少。
纵使是这样,唐芯也累得够呛,脸上汗渍淋淋,秋风迎面抚来,那酸爽,简直绝了!
急促的喘息声徘徊在耳边,眼眸一侧,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惜悄然浮现。
两人互相搀扶着,穿越过草丛,途径之处,留下一串染血的血脚印。
行宫。
大雨倾盆,行猎的众人策马归来。
等候多时的李德赶忙迎上前,打着伞,将一件蓑衣递给沈濯香,目光却在四周游走着。
“你们仔细些,别落下了一件猎物,本王今次能不能赢过皇兄就靠它们了。”沈濯香笑着说道,满脸春风。
太监冒雨取下马背上的货物,踏着小碎步,送入行宫。
“王爷,”李德眼泛忧色,“皇上没同您一道回来吗?”
怎么没见到皇上的影子?
“皇兄不是先一步回来了么?”沈濯香大吃一惊,他确是与皇兄一起出的,可在行过密林进入围场时,皇兄不知何故忽然掉头折返,当时,他还说去去就来。
可他在围场待了近一日,也未见到皇兄的身影,料想许是行宫内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故,留在了这里。
这话一出,李德的脸色豁然大变:“老奴并未见到皇上啊。”
笑意顿收,两人相顾而视,心头警铃大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