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大哥已经做好了饭。
一张纯实木的长方形四脚桌就摆在东屋的炕上,因为年久的原因,木质都有些黑了。
不一会儿,大哥刘运旺将饭菜端上来,高粱米水饭,玉米面窝窝头和大饼子。
土豆炖豆角,连点油星都没有,更不要说肉了。
还有一把大葱,一碗农家酱,还有一碗咸菜条,从酱缸里捞出来的咸菜疙瘩,切成筷子粗细的一条一条。
刘运长顺手拿起一个大饼子,一口咬下三分之一,嘴角还直接掉渣。
他伸出食指,将掉在桌子上的粘起,放进嘴里。
大口咀嚼着,并没有难以下咽的感觉。
“你慢点吃,跟个饿死鬼似的。”刘运旺说了一句,盘腿坐到了炕上。
拿起大葱蘸了一下大酱,然后咔哧一口,也不嫌辣。
随手拿起一个窝头,一口就咬去一半。
“今天被抬回来的是谁啊?你没被打坏的吧?”刘运旺突然开口问道。
“啊?”刘运长一惊,一时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想了半天才道:“没有啊,没有被抬着回来的。应该是看错了。”
嘴里这样说,脸却埋了下去。
“你吃菜啊,别干吃咸菜。”刘运旺看了他半晌,才嘱咐了一句。
刘运长夹起一筷子豆角塞进嘴里,烫的他差点吐出来。囫囵了几下终于嗯了下去。
“味道不错。”
“还知道夸人了,一直不都是这个味儿吗?”刘运旺笑着道,“不过味道还是可以的,放了大粒盐和莲花味精。”
“就是有些热,这大热天的,还是吃咸菜得劲。”刘运长说了一句,也拿了棵大葱吃起来。
“对了,都放假有段时间了,你中考成绩到底怎么样,能走个中专技校啥的不?”刘运旺突然问道。
刘运长一口大葱塞在嘴里,就停在了那里。
半天扯下那口大葱呜噜着道:“估计没戏,中专都得是前几名才能考上。班主任看我成绩还行,让我报的高中,估计也没啥戏。”
“考高中?不都是考中专吗?三年就上班了。”刘运旺虽然懂得不多,但基本的还是知道的。
现今这个年代,包括之前,大家都是考中专的,三年毕业,就有好工作。
谁考高中啊,念完三年,还得考大学,如果考不上,钱白花不说,还不给分配工作,只能回来务农,跟没念一样。
“可我们班主任说了,张东子我们几个,想考个好中专根本不可能,念一个不咋地的学校,回来也找不到工作,不如不念。
所以建议我们考高中,将来考大学,这也是未来的趋势。”
刘运旺盯着刘运长看。
“你别看我,我也不懂,老师说的。”
半晌,刘运旺才道:“你们老师真那么说的?我可听说上了中专都包分配,人家政府干部都是中专毕业的。”
刘运长无奈的道:“班主任说了,马上就不是了。以后高中是最优选择。”
“那你报了高中?能考上不?”
“不知道。”
啪!
刘运旺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生气道:“你咋啥也不知道?学习一点不上心,将来咋有出息!”
刘运长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拿着大葱,道:“大哥,不是我不想有出息,可我能考多少分,够不够分数线,真不知道啊?”
“也是。”刘运旺看着他道,“那考上咱就念,考不上咱复读一年。”
“念啥呀,三年,考上大学才算成功,否则,不但钱白花,跟没念一个样,还得回来种地。”刘运长说道。
“那也比不念书强吧?好歹有个高中文凭啥的。”刘运旺道。
“有啥用啊,老师都说了,中专马上就不分配工作了,何况高中。”刘运长一口咬去半个窝头。
“放屁,我看你就是不想上学。照你那么说,念书没用了呗?”刘运旺气得饭都不吃了。
“你看那张老师,当个代课老师也行啊,他才初中文凭,你好歹是高中。”
刘运长一看大哥有些生气了,才软绵绵的道:“没说念书没用,是考不上好学校没用。”
“你不是报的高中吗,也考不上?将来考大学啊!”刘运旺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刘运长的学习成绩一直还是可以的,都是班级前十名。
“念高中得花不少钱,考不上大学就白花了。”刘运长看着刘运旺道。
“钱你不用管,白不白花的,你努力学就行。”刘运旺道。
刘运长却嘀咕了一句:“高中估计也没戏。”
刘运旺气得瞪着他,就差骂人了。强压着怒气,咬了一口大葱道:“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不念书你能干点啥?”
“我啥都能干。”刘运长小声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此时的他是重生而来,他真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学习上。
“你除了打架,就不会干别的。”刘运旺气得将大葱摔在桌子。
心中有气实在无处撒,端起桌上的高粱米水饭,吐噜,吐噜,几口就将二大碗里的饭喝个精光。
刘运长看着生气的大哥,心中百感交集。
他是不想上学。也确实是没想好今后的路呢。但与刘运旺所想的绝对不是一回事。
刘运旺想的无非是他没考上学怎么办,外出打工,学点手艺?在家种地,就得像他一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没有了跳出山沟沟的希望。
一直以来,除了放牛,连挑水的活他都不让刘运长干,就希望他好好学习,考上个学校,离开这个山沟沟。起码离开地垄沟。
刘运长自然也不想一辈子局限在农村,更不可能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他从大哥的言语间已经感受到了大哥的殷切期盼。那是哥哥对弟弟最无私的付出和希望。
原本决定不上学的想法就动摇了。
考上学校,和考不上,对于他来讲无所谓,可对于大哥来说很重要。
若是考不上高中,那便拉倒,如果考上了高中,去不去念?
关键是,对于他现在的家庭,三年高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有没有必要念,他确实没想好。
吃完饭,刘运长便回了自己的屋。
现在的家,中间是外屋地,东西两个屋,哥哥住东屋,自己住西屋。
刘运长觉得自己有必要捋顺一下自己的思路。
他进屋便看到墙上用钉子钉着的“洋黄历”,看着上面的日期:一九九四年,七月二十一日。
还真是越重生越年轻。难道老子还要再考一次大学?
他突然就莫名的想起一首歌来: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我们有共同的期许,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
却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