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下旬时候,国内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谨然的老妈每一天跟他微信都是在抱怨天气,下不完的雨和晒不干的衣服,家里到处都是潮湿之类的话——就连远在国外的谨然也能感觉到从手机屏幕里扑面而来的潮气,好在柏林这边除却昼夜温差比较大之外,降雨量并没有十分过分,但是出于习惯,每天出门谨然还是学着当地人会带上雨衣,某一天的早餐桌子上被姜川看见了,这家伙还一脸非常惊讶的样子,然后还很奇怪地问他,有没有突然感觉其实柏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谨然想了想,讨厌不讨厌他都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么长时间,争论这个问题有点脱裤子放屁的嫌疑,但是介于姜川看上去并不准备让他跳过这个话题,所以他只好比较含糊地回答:“差不多吧,毕竟现在身边的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安德烈那样讨厌的人不在了,每天都是克莱尔的工作人员的话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但是不知道他的这句话让姜川是不是联想到了别的东西,总之男人听过之后,露出了一个相当满意的表情。
姜川放下手中咖啡杯,用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大手摸了摸身边黑年轻人的脑袋,在后者嘟囔着“老子比你大不要一天动手动脚”的抗议声时,他又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报纸,头也不抬地问:“后天就出去巴利阿里群岛了,你行李准备好了没?”
半晌没得到回答,抬起头却现坐在自己对面的黑年轻人已经变成了猴子屁股脸,男人有些讶异地微微挑起眉:“怎么?”
“准备好了啊,哎,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和老妈子似的!!”
在姜川随口一问却遭到意外强烈反应而导致的莫名其妙茫然脸中,谨然抬起手揉了揉脸,思绪一不小心飘到了前几天——
“卧槽方大嘴这是什么!!!!!!让你去给我买几条泳裤你搞来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泳裤,sxy的。”
“前面这个粉色大象鼻子是什么玩意,后面这个镂空爱心又是什么鬼!!!!!!!!!!”
“大象鼻子可以装你的丁丁,镂空爱心可以露出你性感的屁股缝,你看,粉色的边框,就像是一个小桃子。”
“小、小桃子——我呸,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穿得出去!!!!!!!!!!”
“海滩上光腚的都有吧,露个屁股缝怎么了——啧,那么保守的人还大言不谗让自己的经纪人去买什么sxy游泳裤啊,袁谨然你可拉倒吧你,平淡无趣的黑色平角护裆中老年款泳裤最合适你。”
“……扣工资!!!!”
“扣吧,以李狗嗨的名义誓,这条泳裤最终将会被到网上去,同时晒出以袁谨然的名义刷卡购买的证据。”
“……”
……以上,回忆结束。
现在那条桃红色的泳裤已经安静地躺在了他行李箱的最底层,压在它上面的是四五条方余口中的“平淡无趣的黑色平角护裆中老年款泳裤”——谨然也不知道自己是处于什么考虑最终没有将它人道毁灭而是装进了箱子里,总之还是有些不服气自己居然是方余那种人口中的“中老年款”保守审美。
想到这里,谨然有些心虚地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坐在自己桌对面的安静优雅地享用早餐的男人,再过大概十五分钟,他们就必须要从餐桌边站起来,结账,走出餐厅,道别,然后姜川先开车送谨然去录音棚,然后再去处理自己的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
姜川:“盯着我看什么,快点吃,八点之前不从这里出去就要堵车了,送你到录音棚再到我公司我会迟到。”
谨然:“喔。”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莫名其妙就过上了夫夫生活的感觉。
明明两个人都还没开始交往。
谨然抹了把脸,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
二天后。
几乎大半个航海电影剧组包机出前往西班牙巴利阿里群岛,其位于地中海西部,年平均日照约三百日,是北欧一处著名的旅游度假胜地——蔚蓝的海水,灿烂的阳光,温暖柔软的沙滩,以及鸣叫着动听的声音在云层中自由翱翔的海鸟……在五月这个到处都在下雨每天都是阴天的糟糕季节,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如果不是身兼找到正确歌唱主题曲方式的重任,谨然相信他的心情一定会非常好的。
可惜,直到他出来机场之前,他的工作还是一筹莫展——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跌入了入圈以来的人生低谷。
真的。
哪怕是徐倩倩那会儿,他都没有现在那么烦——如果说来自别人的威胁让他心生烦躁,那么,来自他本身的威胁则让他恐惧且充满了挫败感。
而他还需要在人前极力隐藏自己的这种不安情绪。
就因为他不知道要跟谁说说自己的苦处——有时候想要抓住姜川倒一下苦水,但是在开口之前,却又沮丧地现在到了柏林生那么多事情之后,他好像完全没有办法跟姜川像之前那样自然而然的相处——
两人整天呆在一起,像是情侣,却并没有所谓的正式承认——友情以上,恋人未满——这种糟糕的状态让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名不正言不顺,但是让谨然回到以前那个完全朦胧的期间,他又不那么愿意。
总而言之,这简直是甜蜜和心酸的双重煎熬。
柏林果然是被诅咒之地(……)。
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破地方……单手支着下巴,谨然一边翻手上的关于电影主题曲的v的剧本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云层心想。
在出前往西班牙之前,因为需要批下正式的经费和文件,监制小组连夜开会将电影的名字正式确认为《利维坦》,因为患有强迫症的导演彼得始终觉得最初的名字《大副不容易》这听上去更像是一部轻喜剧,而不是他要的高大上航海史诗级电影应有拥有的名字……哦,用人类通用语简单来总结就是,逼格不够。
“其实改成现在的这个名字也并没有比以前好一点啊,要是不看剧情,我会以为这是一部航海版本的《哥斯拉》……”当听见解除安全带的叮声响起,谨然最终将文件夹啪地合上,长吁出一口气道,“不知道彼得到底在想什么。”
“你说的是电影的名字,还是说的v的剧本?”坐在他的身边,姜川将戴着的墨镜取下来随手放进口袋里,弯腰看了看谨然的安全带帮他打开,这才伸手将他怀中的文件夹抽出来,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
整支v准确地来说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名水手在月夜中坐在礁石边唱歌,歌声吸引了海妖塞壬从深海中浮出水面——神话传说中海妖塞壬用歌声迷惑敌人再将其拖入海中杀死,而正当塞壬准备像往常一样施展歌喉将在礁石上唱歌的水手迷惑再将它淹死时,却意外地现这一次的水手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年轻人。
塞壬趴在礁石边,耐心地跟水手唱了整整一夜的歌曲,水手虽然奇怪群为什么会在半夜涨潮时还会有这么个漂亮的年轻人在海中夜游,却十分高兴能够找到知己——一夜过去,当海平线那边的朝阳就要缓缓升起,水手逐渐变得疲惫,这个时候塞壬终于伸出了自己的魔爪,笑着邀请水手跟自己一块儿去捉鱼。
年轻的水手没怎么犹豫就轻易答应了他,殊不知自己正落入危险的境地。
塞壬将水手拖入海水中,想要淹死他,因为受到了海妖的迷惑,年轻的水手在即将溺水之前始终都保持着微笑的模样注视着他,那笑容和昨晚他们一块儿唱歌的时候一模一样——这样的笑容打动了塞壬,在年轻的水手被淹死之前,他吻了他。
此时,歌曲进入第二阶段。
年轻的水手在海边醒来的时候,浑身已经是干燥的了,他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梦境——直到他在集市又遇见了昨夜跟他一起唱歌的那个漂亮年轻人……
两人迅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年轻的水手对对方说起了自己的航海梦,两人一拍即合,同时加入了最大的海盗组织——两人并肩作战,长年累月地迅速成为船长器重的大海盗,甚至在整个地中海中都享誉盛名,两人之间没有分歧没有猜疑,亲密无间……
但是每个月月圆夜,朋友都会显得疲惫让水手感到困惑,直到某一天,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年轻的水手假装与他的朋友道别晚安回到船舱,其实转头就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而后他亲眼看见他的伙伴在月夜跳入水中,双腿化作鱼尾,沉入深海。
受到了惊吓的他在第二日找到了精神萎靡的朋友,并询问他昨晚自己所看见的一切,塞壬老实坦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水手遭到了打击,而这个时候,又一次的遭遇战一触即,两人甚至来不及多给对方一些解释的时间,就拿起兵器加入战斗。
而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年轻的水手受了重伤,鲜血涂满了整个甲板,所有的人都在替他惋惜,他们替他准备了裹尸布,将他包裹起来准备放归大海,甚至没有人注意到水手最好的朋友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他被扔进大海,站在甲板上的水手们忽然看见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卷起惊涛骇浪,整片海洋都变成了被血染成的红色……
没有人知道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歌曲进入末尾的高.潮配乐。
没有人歌唱,只有希德负责的单音声,就像是最开始试音的那一天他出的声音一般——在歌曲中人们会自然而然地带入海妖的鸣叫。
翻滚的水花,成串的水珠,细腻的泡沫以及粘稠的鳞片。
一缕阳光照入水中,光影之间,只能看见挥舞着的金属匕,匕狠狠刺入了长着鳞片的东西里面,迅速扩散开的绿色浓稠血液,凌乱的红色长,从刚开始的透明变成了毫无生机的乳白色的鱼鳍……
当歌曲进入最高音部分,v中,镜头需要给予特写的雪白匕从鱼尾的最尖端开始一路划开,直到末端,浓稠的绿色血液模糊镜头,鱼鳞四散,整个画面是抽象而血腥的——
最清晰的画面就是塞壬重新吻了水手。
而后,歌曲高.潮部分结束,进入结尾部分。
年轻的水手在最初与塞壬相遇的礁石边醒来,正当他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死的时候,却在一低头时,看见了自己属于人类的双腿变成了覆盖着墨绿色鳞片的鱼尾。
在年轻的水手微微瞪大了双眼表现出了诧异时,v至此直接结束。
“——剧情非常饱满。”
姜川客观地评价。
谨然头疼地说:“饱满过头,这是想干嘛,如果塞壬是女性角色我还能理解……”
结果是个男的。
还是希德。
这家伙长得是挺漂亮的没错,但是这样的东西如果真的拍出来,整个v里两处毫不避讳的接吻以及散落各地的各种生动剧情,会足够让全世界的姑娘们疯狂——到时候,袁谨然和希德的“跨国恋”,和姜川的“三角恋”,各种新闻会铺天盖地……
谨然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海盗不允许女性上船,如果是女人的话,整个故事没得写。”
“…………我开始担心《利维坦》这部电影最终会被广.电禁播啊,来自导演和编剧的恶意在这v里毫不掩饰地被揭露了……”
“大不了主题曲的v不在国内宣传,这v拍得好搞不好真的可以拿奖,题材很新颖。”
“你是不是很想看我和希德接二连三地拍吻戏。”谨然眉间的皱痕能夹死苍蝇,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姜川这么云淡风轻、避重就轻的语气他就是有点不高兴,“如果你觉得我整天跟你在一起很困扰的话你可以直接说,完全没有必要把我推给——”
“我只是说这剧本写得不错,你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姜川闻言也跟着皱起眉,“吻戏可以借位。”
“不用借位。”谨然收起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表情,冷漠地说,“我拍戏从来不借位,都是直接拍。”
姜川停顿了下,片刻后压低了声音问:“你莫名其妙什么脾气?”
谨然冷静地说:“没有。”
话语刚落就被捏住下巴,整张脸被强制性地往上抬了抬对视上一双湛蓝色的瞳眸,谨然抿紧唇角,随即听见男人缓缓道:“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有什么事如果觉得烦可以直接说,不要找些有的没的理由来跟我找茬。”
在对方冷静的注视下,黑色的瞳眸之中,瞳孔微微缩聚。
片刻之后,他拍开了姜川的手,撇开了头看着窗外——尽管这会儿窗外白茫茫一片除了云层什么都没有,谨然顿了顿,淡淡道:“没什么好说的,我好得很。”
话语刚落,身边陷入一片沉寂,姜川不说话了。
谨然微微眯起双眼。
他并没有“好得很”,事实上,他烦躁得简直想炸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