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1
有空余的时间,才会到前面大厅里帮忙。
客人们见了也免不了奚落讽刺一番,她也早习以为常,并不与人多言。
她眼尖着呢,就盯着桌子上盘子里吃剩的肉块,等到客人一走,立即将盘子收去后厨,用打包带打包后放起来。
乐乐现在五岁,正是爱吃肉的年纪。
前一段时间还同她抱怨:
“为什么我的同学们都有牛奶喝,而我每一天的早餐都永远都是白粥加咸菜?
妈妈我们家真的有那么穷吗?”
“还有,我的同学们他们都有牛肉干,鸡肉包饭。
你也就只会一个地三鲜,鸡蛋炒西红柿,我唯一吃的一顿肉还是从方便面里挑出来的。”
那一个晚上,小家伙哭到了大半夜,越想越委屈,妈妈她是不是根本就不爱他这个儿子,她是不是已经后悔生下了他?
她明明每一天都在上班,都在挣钱,可钱呢?
果然,妈妈就是不爱他,不然怎么就舍不得将那些钱花到他的身上。
他都已经五岁了,身高还不到一米二,班上的同学都笑话他是个小矮子。
都已经五岁了,同样的年纪,别的小朋友都在玩变形金刚,玩超人队长,他还在插着雪花片,搭着积木块。
很多的时候,他会想,妈妈为什么要和爸爸分开啊,当初如果他跟着的人是爸爸,现在会不会是全然不同的生活?
还有,他的爸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其实在这五年里,他也无数次的想要问一问,可妈妈不让他提,一提她就翻脸,好像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渐渐的,他就不再问了。
只当自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反正,同学们也是这么说的。
南栀坐在小板凳上,想着乐乐问自己的那些话,想得出神了。
他现在还太小,很多事情,很多的话没办法跟他讲得太明白,而且就算讲了他也不一定就能理解。
他不会知道,贵族幼儿园一个月的学费就是三万多。
他也更加不会理解,她之所以送他住校,除了要锻炼他的独立自主生活的能力外,更是因为他在学校里能够吃得好住得好,每天还有专门的生活老师负责。
不用跟着自己一块儿东奔西走,受尽白眼,感受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
还有,因为是早产儿,身体自然和同龄的人比不了,每个月的医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还有她自己,当初生乐乐的时候,大出血伤了元气,月子也没好好的坐,伤了根本。
五年的奔波与劳碌,还有每年一次的身体折磨,这一副身躯早就大不如前了。
多器官衰竭,她现在所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过是在硬撑罢了。
开始那几年,她还会每过几个月定点去医院里做检查,渐渐的就懒得再往医院里跑了。
有那个钱往医院里送,还不如多给孩子买几身名牌。
小孩子攀比心都重,特别是贵族幼儿园里的小孩,她不想乐乐在学校里被人歧视,受人欺负。
另外,房租每月700,水电费,他的学杂费,各种绘本,课外阅读书。
周六的书法课,周日的武术课,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当好一个妈妈,很努力给他最好的生活了。
生活不仅废了她一条腿,更压弯了她的腰,如果不是为了这唯一的孩子,她是真的没有勇气再朝前走了。
耳边不断回响着儿子的话,叹一口气,嘴角缓慢的撕扯开。
她果然算不得是一个好妈妈,她将钱看得太重,太抠门了。
而且乐乐现在还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她的确是做得有些太过了。
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放缓,这时候有人过来催促:“不是这都多久了,就这么几个盘子你还没洗出来啊,南栀,你今天状态有些不对啊!”
南栀“哦”了一声,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咚!”手里滑了一下,盘子落到地上,摔了个稀碎。
急急忙忙便找了扫把将地上的瓦片收拾干净。
恰好老板娘拿着点餐本进来后厨,她也清楚的听到了这一声“咚!”
“南栀,你怎么回事,你要是不想干了的话……”
“没有,没有。”赶忙上前赔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能不能,”
她的声音变小:“能不能别扣我的工资?”
老板娘也是个十分讲原则的人,尽管那女孩都已经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也没有松口:“我知道你不容易,但店里有店里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你的工资里面扣,一个盘子,就扣你二十好了,下不为例。”
二十块,都够她买一斤猪肉的了。
南栀心中很是不服气,一只盘子,去外头杂货铺买,也就两块钱不到,却要扣她二十,这是翻了十倍啊!
可又深知老板娘这个人的脾性,她要是真的去讨价还价,怕是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只是“哦”了一声,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她是怂,可也是在权衡利弊之后,一时的怂却能换一个长期稳定的工作,她觉得还是值的。
已经11点了,店里的人渐渐少了,她在后厨等着,等了十五分钟,老板娘才徐徐现身。
手里拿着70元,塞到她手里。
“以后工作的时候别分神,再有下次就不是扣二十块钱那么简单了。”
“好的,我记住了。”
她说道,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等一下,你一会儿是不是还有一份兼职?”
南栀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算了,当是我欠你的。”
说着,老板娘从衣服口袋里又掏了十块钱,塞她手里:“自己打个车。”
“谢谢老板娘。”
南栀感激不已。
老板娘“哎”了一声:“行了,你快走吧,对了,”视线锁在她手里的打包袋:“以后别当着客人的面,影响不好。”
“嗯,我记住了。”
说着,换下来工作服,穿上来时的那一身衣服,一瘸一拐出了店门,赶往今天的最后一份兼职的地方。
是在一个地下通道,离得也不是很远,公交站三个站。
只是这个点儿,公交早停了,地铁也停了,她只好扫码骑了辆共享单车过去。
以前身体健康的时候,她还能蹬一蹬,现在只能是将全部的力用在两只手上,用来保持平衡,整个过程还是十分艰难而又痛苦的。
到的时候,几名歌手已经准备就绪,直播的各种架子也都已经支起来了。
“南栀,来啦!”
她低了低头。
其中一名歌手看了眼时间:“迟到了十五分钟,下回来早点儿。”
她“哦”了一声,开始工作,地下通道里现在还没有人。
趁着没人赶忙将拐杖放到一旁,双腿弯曲跪于那事先准备好的蒲团之上。
头低低压下,面前一只木箱,上面用毛笔字写着“爱心捐赠箱”几个大字。
歌手们开始唱一些励志歌曲,一开始只是开嗓,人还不是很多,渐渐的人也多了起来。
而她只需要仔细看谁往木箱里投了钱,然后对着投钱的这个人磕头,说谢谢,这便是她的工作内容。
至于工资,是结束后分账,三七分,她三,其他几个人七,如果情况好的话,也能分好几百,情况最不好的时候,也能有几十。
总的来说,是比在大排档洗盘子要强。
最难的是要战胜自己的心和信念,还有那与生俱来的羞耻心。
羞耻心?
她也曾有过,但在五年前,被那个人给亲自碾碎踩烂,早就不复存在了,全天下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东西,她南栀,没有。
她不偷不抢,凭自己的本事去吃饭挣钱,为什么要觉得羞耻。
这些人享受着她的卑微,羞辱一个人也是要被收费的,她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是在骗?
“谢谢!”南栀朝着面前的人轻声说道,将头叩在面前的蒲团上。
就在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清楚的看到,通道的另一边,那道熟悉的人影出现,正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是…是他,是那个男人,怎么会?
她回临安已经三个月了,一回都没碰到过他,心里多多少少带了一丝的侥幸。
这城市那么大,每天来往的人那么多,擦身而过的几率也那么的大,不一定就会再遇上。
这个家伙,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不是一向都走专线通道的吗,怎么却走了普通通道。
他的左右两边站了祁时和祁宴,身后又跟了十多名的保镖,这个人出行一向如此,他好像永远都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低调。
南栀将头压得很低,很低,更低,已经低到不会被人给察觉到的程度。
现在的祁时宴,边走边同祁时、祁宴说着些什么,还没发现她,只要他继续如此,走得快一些的话,应该是发现不了她的存在的。
南栀在心里正这样想着。
刚才往木箱之中投钱的那对小情侣,那男孩忽然高声说道:“哎,小乞丐,你这不行啊,都没见血。”
旁边女孩拉了拉男孩的衣袖:“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