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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人间的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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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粱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呃……一只鬼……

反正并没有多了个会动的就热闹起来。

柳生吓得要死,他一边努力安慰自己,阿严很惨,他不容易。

一边吓得吃饭都在哆嗦,吃多了也不知道。

阿严当然不需要吃饭,他点一根香就美的不行了。

纷纷竟然比柳生强,她也很怕啊,但是想想自家以前的遭遇。

人就比鬼好吗?

于是她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正在陶醉的阿严那边问:“那个……你要不要吃饭?”

阿严摇头:“我正在吃。”

纷纷看了一眼那香,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她胆子是比柳生大一点,但是也不代表她就不怕。

看来,这三位得磨合好一阵子了。

这一天夜里,上京城死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死去。

只是这一夜死去的人走进了黄粱。

她生前是个乞讨的婆子。以前,上京城是不允许有乞讨的人,官府会把他们全都赶走。

京城里,达官显贵要看到的是盛世景象,何曾允许你们沿街乞讨?

所以在京城乞讨的人,都活的更不容易。

也许他们能讨到比别处多的东西,但是也更容易被驱赶。

但那是以前。

这几年,乞讨的人多了,城外不会随意放乞讨的人进来,可城里也有本地人乞讨。

这李婆子便是一个。

她的故事,还更加唏嘘。

她站在黄粱里,看了看阿严,又对着南无行礼:“听闻黄粱南掌柜神通广大,我特地来求,不知可有什么法子,能否叫我找到愚夫?”

“找到了之后呢?”南无问。

“我只想找到他,想知道他死在那里,埋骨何方。他漂泊的太遥远,他一定也想回家。”李婆子想哭,却没有眼泪:“分开的太久了,我很想念他。我想把他带回来,埋在祖坟里。”

“了了你此生心愿,就把你的灵魂给我,你可愿意?”南无问。

李婆子一愣,随即点头:“好,只要找到他,带他回来,我愿意。”

南无从架子上拿下一支香点燃:“那就顺着香烟走吧,香烟的尽头,就是你夫君的死地。也许他也在等待。”

香烟绕了一圈之后,往门外飘去。

不过几寸长的一支香,那烟气也很淡,但是在李婆子眼里,却是那么明显。

南无走出去,金狮紧随其后,在凡人看不见的情况下变身为金狮。

南无趴在他背上,下意识又把脸埋在他的毛里:“唔,金狮好暖。”

兽态的金狮不言不语。

半日的功夫,李婆子终于到了地方,可入目她就愣住了。

这是一个荒谷,正值隆冬,四处都是雪压着地皮。

有些树,却也不多,光秃秃的看不出是什么树,都不直,盘枝虬节,张牙舞爪。

天黑压压的,有秃鹫盘旋,时而叫一声。

李婆子放眼看去,挨着山壁的一处不一样,她走近几步就见一支羽箭插在一个骷髅头的眼眶里头,把人头钉在了山壁上。那骷髅头雪白,上头盖着的雪也是雪白,要不是那羽箭剩下没有腐烂的一截木杆,她也不会发现。

由此,才能得见真容。

白雪皑皑之下那些凹凸,也或许不都是石头,或许还有枯骨。

李婆子的血流蜿蜒而下,终于放声鬼哭起来。

要不是这一支羽箭大概是不好拔出来,那她此刻就或许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整个山谷,都是枯骨吧?

南无从金狮背上落下来,轻轻一挥手,那些压着枯骨的雪就像是毛毯一般卷起来,卷到了很远很远。

一整条山谷里,黑褐色的土地上,就是四分五裂的白骨。

间或还有一件两件破败不堪的器具。

战场上,如果本方不能收尸,敌方自然会来把有用的东西都拿走。

匈奴也不富裕,所以别说是铠甲与武器,就是衣裳鞋袜他会被他们全部拿走。

那些坏了的兵器就算是不能用了,也会被拿走,总归是有用的。如今生铁太珍贵了。

所以留下的只有尸骨。

“十七年了,十七年了。”李婆子哭着,看着这些尸骨。

哪里还分得清,哪一个是将军,哪一个是小兵。

他们都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十七年前,北方边关最后一场大战,朝廷的粮饷跟不上,导致军中哗变。

被匈奴人趁乱攻打,死伤了十万人。

那一战,朝廷惨白,不得不议和,一口气赔了四座城,两位公主,并且赔了匈奴不少东西,才止住兵戈。

死在那一战里的将士们,朝廷不问罪就不错了,他们的埋骨地,已经是敌人的地方,谁管他们呢?

这些地方的百姓都被杀的十不存一,何况早已死去的他们呢?

十七年来,他们就躺在这里,无人问津。

这里距离家乡太过遥远,又早已是敌国,谁能来到呢?

南无又点上一支香,递给了李婆子:“呼唤你的夫君,他会听到的。”

李婆子擦了一把血流,接住那香,轻声呼喊她的夫君:“起光,夫君,你在哪里?”

随着一声一声的呼喊,四周的风仿佛静了下来。

那十七年前的战场上,缓缓的站起来一个人。

他是个小兵,茫然的看着。他身侧,又有一个人站起来,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了。

他们的身侧,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许多鬼魂。

每一个都是伤痕累累,每一个都是衣衫褴褛。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将军模样的人走出来:“五娘?”

李婆子的手一抖:“夫君!”

那将军越步上前:“五娘!你怎么……怎么这样狼狈?”

“我的夫君啊!你一走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啊,你可知这二十年,为妻的是怎么活的?十七年前,都说你战死了,朝中没有嘉奖,不发抚恤,我……是我对不住你,没能伺候好公婆,夫君啊……”

那将军扶着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许久许久后,他才叹息:“难为你了,我的妻。”

南无看着他们,又越过他们看着那些全都呆呆看着这一幕的鬼魂。

这真是人间的悲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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