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座翁知道自己已经快死了,他死死卡在练玄九层,总觉得差一点就能突破到“绛宫境”,但“绛宫境”除了继续汲取玄气之外,还需要以适合自己的“外来之血”为主药,炼制“绛宫丹”。
这些血可以是高级妖兽,也可以是其他。
当然...如果不适合你也可以尝试,只是成功率会变得很低。
石座翁试过两次,两次都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把他折腾的几乎奄奄一息。
修炼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沿途困阻重重,乃是常事。
石座翁认了命,余生所求,不过是给自己的衣钵找个好传人。
但...怎奈一波三折,因为一个很私人的想法,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节外生枝,之后又牵出了一大堆狗屁倒灶无法收拾的事。
他已经快死了。
他准备的后手也莫名其妙没了。
他一腔怒火地来到了纸人峰,求见傀儡宗宗主。
然而,傀儡宗宗主却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屏退众人,在一座并不宽敞、但足够古怪的纸人楼阁里等他。
阁前有一排儿红灯笼,幽幽照着下面扎成红男绿女模样的纸人笑脸,格外诡异。
屏风后,一个纸人端坐着,发出苍老声音:“来了?”
石座翁愕然道:“来了?”
纸人一挥手,楼阁门窗“啪啪”关闭。
苍老声音继续道:“顾天养快疯了,是我下的手,要不然...他这个人虽然小肚鸡肠、没有大局,却也不至于头脑发昏,敢在这时候对你义子下手,甚至...还要对你下手。”
石座翁:......
苍老声音幽幽道:“我本来挺信任他,但那年我布局许久,好不容易激出了藏在门中的鬼修,却因为他...而功亏一篑!
如今门中必然还有鬼修蛰伏着。这时候,他居然还要为他的孙子求一个长老之位,你说他该不该死?”
石座翁经历过不少事,此时顿时明白不过是有一个局中之局罢了,他以为的一切,不过是别人在粘着他,让他看到那些。
“宗主,那老夫该做什么?”
苍老声音忽道:“其实,正常来说,你大限若至,必不可逆。但现在却还有一丝机会,如若跨过,便是能入绛宫境了。”
石座翁一愣,陡然抬头,那死灰般的心忽然有了复燃的迹象。
苍老声音道:“本座不会,但煞地深处有一位地缚的鬼修老魔会。
本座打算将你,将已经没用了的皮影峰一脉全部送给鬼修。
皮影对煞地的用途很大,而你们在煞地也有招之不尽的鬼魂,刚好绝配。”
石座翁:...
他思绪良久,道了声:“我明白了,宗主希望和鬼修结盟。”
苍老声音道:“本打算剿灭,只是无奈发现那煞地深处居然有那位老魔在,那老魔虽无法离开地煞中心,却也使得鬼修立于不败之地。
更何况,我们与狐妖的大战输了,我们需要盟友。
多尾食人狐妖的实力远超想象,所以我们需要建立斩狐盟。
皮影峰是约定好的。”
石座翁道:“那...那宗主您怎么向宗门所有弟子交代?”
苍老声音道:“是狐妖,狐妖杀了顾天养,狐妖杀了所有人,我们来不及支援皮影峰,而鬼修却趁机救走了你们,就是这么回事。”
石座翁道:“难怪...难怪您根本不管渗入的狐妖...”
苍老声音道:“虽说要将皮影峰都送过去,可本座还是需要留下一枚种子。
座翁,说吧,你衣钵到底传给了谁?
本座绝不信你就传给了石蓬。”
石座翁轻叹一声,缓缓道出了“宋延”的名字。
屏风后的纸人略显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招手。
石座翁靠近。
两人秘语。
待到石座翁走出,他脸上的苍老之色竟然褪去了些微,他的皮肤依然褶皱,白发依然苍苍,可双眼里却多出了一丝“希望”和“期待”。
若能再活,谁会拒绝?
...
...
啪啪啪...
顾天养只觉念头极不通达,胸中有一股莫名的烦闷正在撞击。
他起身正要飞往南竹峰,却忽的看到纸人峰内门长老前来,抛下了三具尸体。
顾天养看那尸体,竟都是傀儡宗弟子!
而这三具尸体身上犹有鬼气缠绕,但伤口却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他再细细观察,猛然想起来了。
这些尸体的伤口虽有不同,但却都是以最快最便捷的方式从胸口扎入,就如他那位死去的孙儿,周身鬼气则说明...他们是被从煞地捞回来的。
他的眼神开始产生变化。
猛然抬头,却见一个纸人峰内门长老看着他,道:“死因已经查明了。”
顾天养厉声道:“谁?!”
纸人峰内门长老道:“狐妖。”
“狐妖?”
“狐妖蛊惑了这些弟子,让他们自杀,死在煞地,从而想要挑起我们和煞地的纷争,它们好浑水摸鱼,坐观两败俱伤。”
“该死的狐妖!”
顾天养只觉愤怒熊熊燃烧,他一直知道有狐妖渗入,却没想到这与自己孙子的死有关。
“顾峰主,就在今夜。”内门长老说罢,又递出一份舆图,“宗主已经查明了狐妖所在,今晚便突袭,让那些狐妖血债血偿。”
“我明白了。”顾天养点点头。
内门长老道:“速战速决。”
两道虹光往远激射而去,待到某处偏僻之地,顾天养果然看到了远处的那道身影。
那道彷是融入了煞雾,融入了黑暗的身影。
那身影回过头,他的一双眸子露出温和的笑。
“天养,来了啊,狐崽子们就在这边...”
“谢宗主!”
顾天养只觉心中狂躁,理智都有几分模糊,他飞速往前掠去,才掠到宗主身侧,却陡感一股恐怖的巨力从一个绝对想不到的角度,以及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处袭来。
“宗...宗主?”
黑暗里,那以阴影为身的血红眸子露出戏谑的笑。
“老顾啊,其实本座有不少话想对你说,不过,还是等你死了再对你的尸体说罢。”
你的身体啊,本座...就笑纳了。”
轰!!!
...
...
轰隆...
天雷滚滚,在黎明时分炸响,洞府都有几分颤摇。
宋延从塌上一座而起,拨开搭在他腰间的两条长腿,仰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来。
再过了一小会儿,苻红棉下榻去煮粥了,待到米香充溢在洞府中,宋延又弄醒了皇后娘娘。
苻师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延却就喜欢看这火烈胭脂马的暴躁。
他笑着揉了揉皇后娘娘的头发。
“最近你怎么没采补?”
苻师容问。
宋延挑起她下巴道:“想了吗?”
“呸!”
皇后娘娘暴躁地露出嫌弃恶心之色。
不远处,苻红棉喊道:“宋郎,你就别故意气娘娘了,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你宁可放缓修行速度,也不想伤害我们。”
宋延哈哈笑了笑,然后起榻,穿衣,就食,继而在洞中稍稍练了会儿盾刀玄术,便抓起把油纸伞,如同往常每一天般往制皮洞府而去。
山雨顺着石阶缝隙肆意横流,在一处处地儿垂成小小的水帘。
宋延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侧头看去,喊道:“师妹。”
汪素素似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喊声,抬头,然后快步走到宋延身侧,和他并行。
宋延问:“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汪素素垂首道:“没什么。”
宋延问:“到底怎么了?”
汪素素幽幽道:“师妹想...天赋机缘才智强如石师终究也是老态频现,大限将至,未曾能够打破凡人的寿元极限。
那...如我们这般的劣质玄根,能有机会走到练玄境的尽头,看一看彼岸的风景么?”
说罢,也不待宋延回答,她自顾自地道:“纵然有,那机会怕也在纸人峰的主峰之上,玄脉的主脉之上,玄气,灵丹,一切充沛......只可惜,我们去不了。
杂役出生的我们,怎么会有机会去到主脉呢?”
傀儡五峰,唯有纸人峰在主脉上,其余各峰接在支脉,而南竹峰这种则是支脉的余脉...
汪素素说罢,再不多言,换了副日常的笑脸。
她的伞是红的。
一把小红伞,在骤雨里,恍如狂澜怒海上的扁舟,摇摇晃晃。
两人静默地走着,很快来到了制皮洞府前。
“到了。”
汪素素笑着收伞。
宋延往里一看,道:“你的石师兄今天还没来。”
汪素素嘻嘻笑道:“是我们的石师兄。”
两人对坐,制起了今日皮影。
不一会儿,门前出现了一道红影。
汪素素以为是石蓬来了,侧头一看,却是愣了下,因为那是个陌生的内门弟子。
这内门弟子对内扫了扫,视线落在宋延身上,道:“宋师弟,是吧?”
宋延起身,奇道:“师兄寻我?”
内门弟子笑了笑,道:“宗主寻了难得的奇兽,想邀些有潜力的皮师去看看,石师举荐了你,随我走吧。”
宋延愕然了下。
这太突然了。
那内门弟子道:“空舟在崖顶,石师也在那儿,走吧。”
汪素素看向宋延,投来羡慕的目光。
宋延也点了点头。
既然老师也在,那问题不大,去看看便是。
“有劳师兄了。”
“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