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离去那日,殷墉给小孙女写了一封信,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分家的经过,不过没提殷阆差点遇害之事。
信的结尾,殷墉说会照常举办自己六十岁的寿宴,叫殷蕙有空的话回去吃席。
这其实就是告诉殷蕙他一切都好,不需要孙女担心牵挂。
傍晚魏曕回来,殷蕙把祖父的信递给他。
娘家的事她基本没有瞒过魏曕什么,现在殷闻的事有了结果,魏曕也该知道。
魏曕看完信,对老爷子只有钦佩:“分家容易,分得如此平和却难,他老人家真是睿智。”
殷蕙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祖父将不孝的罪名扣在二叔一家头上,殷景善、赵氏、殷闻相当于身败名裂,绝不好意思再回来。
这三人一走,祖父身边再没有什么烦心事,可以真正地颐养天年了。
次日,魏曕在卫所碰到了冯腾。
魏曕问他:“殷家分家之事,你可有所耳闻?”
冯腾一脸茫然:“分家?他们家有啥可分的?”
殷墉就俩儿子,一个已经死了,只剩一个,老爷子还舍得分?
魏曕沉默。
冯腾瞅瞅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前几天殷老爷子去我岳父家里道喜,岳父还把我叫过去一起喝酒,哎,殷老爷子送了我们百两银子的礼钱,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
去的时候,他还以为殷老要为殷闻的事找他对峙,没想到人家纯粹是为贺喜他与秋娘大婚而来。
魏曕:“除了道喜,没说别的?”
冯腾:“没有,害我白白准备了一肚子的话。”
全是骂殷闻骂殷老不会教孙子的难听之言,结果老爷子只笑眯眯喝酒,没有先指责他。
作者有话要说:冯腾:是,人是我打的,你想怎么着吧!
殷墉:打得好,喝酒喝酒。
冯腾:……
第91章
殷家将于六月二十五为老爷子庆六十大寿,月初殷家就把请帖发出来了。
澄心堂收到了两封,一封是给殷蕙魏曕夫妻俩的,一封是给燕王的。
其实殷墉知道燕王肯定不会来吃他的寿席,只是燕王可以不来,他不能不送。
魏曕拿着请帖去拜见父王。
燕王看过帖子,笑道:“我叫人预备一份寿礼,到时候你一并带过去。”
魏曕道是。
燕王看看儿子,好奇问:“你准备了什么寿礼?”
魏曕道:“殷氏说老太公喜欢喝飘香楼的酒,儿子已叫人买了两坛,除此之外,儿子准备再送老太公一幅松鹤延年图。”
燕王好武,但他也爱画,闻言来了兴致:“谁的图?”
他猜测着,儿子肯定是买了一幅名家画作。
面对父王询问的目光,魏曕神色变了变,惭愧道:“送礼贵在心意,儿子准备自己画一幅。”
燕王眉峰微挑:“你还会作画?”
五个儿子,每个儿子各有所长,燕王对老三的印象,除了性子冷便是功夫好,竟不知道他还会作画。
魏曕谦虚道:“略有所通。”
燕王:“画好了拿过来给我看看。”
儿子敢送画,说明对自己的画技有些信心,所以燕王想看,万一儿子高估了自己的画技水平,那燕王更得看了,免得礼物送出去丢他的脸。
商量好请帖的事,魏曕就回了澄心堂,饭前待在书房,饭后又去书房待了两三刻钟。
“最近很忙吗?”躺在床上后,殷蕙随口问了句,没有战事,卫所的差事劳动身体却并不繁忙,魏曕很少会在书房待太晚。
魏曕看看她,忽然想起有一年母亲提过,殷氏给她讲过画。
“你可懂画?”魏曕问。
殷蕙听糊涂了:“什么话?”
魏曕就提了他预备的寿礼,意思是如果殷蕙懂的话,可以以局外人的身份评判一下画的布局是否合适。
他没告诉妻子的是,他先前已经画了半幅,本来还算满意,父王突然说要看,魏曕就觉得他那画有很多不足,得换。
殷蕙只当魏曕十分重视送给祖父的寿礼,难得一个平时清高自傲的皇孙肯如此对待祖父,殷蕙很高兴,笑着道:“我画不来,不过从小看了不少画,帮您品鉴一下还是可以的。”
两人就约好明日黄昏一起去书房。
因为是酷暑时节,次日魏曕回来,先去冲了一个澡。
殷蕙已经在书房等着了,书桌上摆好了文房四宝,还有一盘丫鬟们刚刚送上来的青葡萄,一颗颗有鹌鹑蛋那么大,晶莹剔透。
外面传来脚步声,殷蕙抬头,看到魏曕换了一件茶白色的锦袍,他很少穿这种淡色的衣裳,此时竟显出几分文雅来,很附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殷蕙递了一颗葡萄给他。
葡萄的青色衬得她的指尖白皙如玉,很是好看。
魏曕的目光便也顺着她的手落到她身上,今日殷蕙穿了件白底绣青莲的褙子,素雅轻盈。
吃过葡萄,殷蕙安静地磨墨,魏曕拿起画笔,将他昨晚新设想的构图简单几笔勾勒于宣纸之上。
近处是苍松与仙鹤,远处是云海崇山。
殷蕙站在魏曕旁边,专注地看了一会儿,指着画云海崇山的那片墨影道:“我觉得这里可以留白,在树旁一笔勾勒出山线轮廓便可,突出松与鹤来。”
魏曕顺着她的提议想了想,点头道:“是该这样。”
然后他重新铺了一张宣纸,改拟松树的形状、仙鹤的姿态。
人一旦沉浸在什么事情里,会忘记时间。
殷蕙提醒道:“该吃晚饭了。”
魏曕头也不抬:“你去吧,我饿了再说。”
殷蕙便去陪孩子们了。
衡哥儿坐在娘亲身边,七个多月的循哥儿坐到哥哥那把特制的餐椅上,也开始吃一些粥了。
“娘,爹爹呢?”衡哥儿问。
殷蕙笑道:“爹爹在作画,画好了送给曾外祖父做寿礼。”
衡哥儿的寿礼早准备好了,是一首祝寿诗,小家伙背得滚瓜烂熟,只等着去曾外祖父面前表演。
现在听说爹爹要送画,衡哥儿就也想送画。
殷蕙:“那你就画颗寿桃吧。”这个最简单。
饭后衡哥儿就跟着娘亲去后院的书房学画桃了,练习到天暗,殷蕙叫小家伙先去睡觉,明天再继续练。
父子俩都要送画,勾得殷蕙也想画点什么,思来想去,她决定跟衡哥哥儿合画一幅寿桃图,她画其他的景,最后让衡哥儿把寿桃添上去。
于是白日父子俩去当差或读书,殷蕙就琢磨自己的寿桃图。
到六月二十这日,衡哥儿带上曹保去花园里玩了,魏曕在前面画他的松鹤延年,殷蕙在后面画她的寿桃图。
两人都到了收尾最后润色的时候,吃午饭前,魏曕正式收笔,将画留在桌面上晾干。
为了这幅画,他清心寡欲了一阵子,晌午用饭时目光就频频在殷蕙身上逗留。
谁料他准备歇晌的时候,殷蕙却要去书房:“我的画也快好了,下午一口气弄好,后面就等衡哥儿了。”
魏曕便道:“我去看看。”
到了书房,就见书桌上铺着两幅寿桃图,一模一样的。
殷蕙解释道:“我多准备一幅,看衡哥儿哪边寿桃画的好,就送哪幅,另一幅我自己留着。”
魏曕默默地看着她的图,留白很多,上面一根桃枝横伸出来,枝干弯曲与深绿的叶子画得惟妙惟肖。
可见她说自己画不来,实在是自谦了。
这么好的桃枝,让衡哥儿添颗寿桃,有点暴殄天物。
殷蕙看出他技痒,笑道:“我还准备了几句贺词,您的字好,帮我题在这边吧。”
有了题字,其他位置的留白便恰到好处了。
于是,夫妻俩一个继续润色,一个在另一幅画上题字,忙好了再换过来。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看着桌面上的两幅图,殷蕙十分满意,用手指指着桃树枝中间一处道:“寿桃画这里,画两颗。”
魏曕脑海里便浮现出两颗红润润的蜜桃。
蜜桃,两颗。
思绪突然就歪了,余光扫过她的衣襟,又扫过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压好镇纸,魏曕握住殷蕙的手腕,拉着她朝里面的休息室走去。
他这人素来话少,可在这种事情上,他想了就做,直来直往的,从来不屑找什么借口或暗示。
“画得好好的,您怎么突然来这兴致了?”
被他抵在休息室的墙壁上,殷蕙揶揄地问。
魏曕顿了顿,在她耳边道:“桃。”
如果这个字的提示不够明显,他的手则瞬间让殷蕙反应过来。
她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推开他,转身就往外面走。
魏曕的手从后面撑住被她拉开一些的门板,再将人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