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
蓝斯没有说话,他观察了一下这扇合金门,它看起来就很不好惹,门的中上方有一小块玻璃,大约十公分高,二十公分宽。
防弹的门,他用手指关节扣了扣门,它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蓝斯把枪递给身边的人,走到了书桌旁边,拿起了一个花瓶架,就是那种大约二十公分见方,四四方方的木头架子。
不能说有多结实,但绝对不松散。
他双手一前一后的拿着,然后用力将其中的一条腿,冲撞在海勒钢门上安装的玻璃上。
木头架子立刻发出了木质扭曲的哀鸣,蓝斯的手也震得有些发麻,但似乎没有什么他想要的结果。
别说把玻璃撞碎了,连一个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个时期的防弹玻璃并不是以先进的技术为核心,主要还是以多层夹层和特殊原料的玻璃为主。
抗冲击,具有更好的延展性。
海勒在里面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看着门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是蓝斯吧?”
“就算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是你在外面。”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门边,用手抚摸着厚重的钢门……
那种经过防腐蚀处理,表面还有一层特种漆质的金属给他一种非常温润的感觉,就像是触摸在少女的大腿上时带来的感觉。
有一点柔软,很棉,这些不应该出现在金属触感上的字眼,却偏偏都出现了,而且非常的贴切。
门上有一个观察孔,里面是加厚的防弹玻璃,在制作这个安全屋的时候,海勒就考虑到了这些。
这里不仅能够作为一个保险库使用,在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藏在里面躲避仇家。
这里甚至还有能够维持一周时间的食物和水!
一周时间,他的那些心腹手下,就算用走的,也能从帝国之夜走回来了。
他在犹豫了片刻后,拉开了观察孔,原本漆黑的玻璃后突然出现了光亮,还有海勒的面容。
他脸上带着一种得意的笑,继续刺激着蓝斯,“我就站在门边,我们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但你却拿我没有任何的办法。”
“蓝斯,伱应该继续像一只小老鼠那样躲藏在下水道中,而不是冒出头来。”
“只要你跑出来,就有被抓住的危险。”
“而且就算你出来了,又能怎么样?”
“我就在这,你能杀掉我吗?”
在仇人的面前还能如此的“侃侃而谈”,这让海勒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爽快感。
这段时间他过得太不舒服了,每每想到蓝斯就会让他头疼,但现在,那些不痛快的感觉都消失了。
他就喜欢这种“我站在你面前,你又能把我怎么办”的感觉,他看着蓝斯心平气和,甚至还有点想要笑出来。
除了要发泄这段时间内心中积压的负面情绪之外,他还想要拖延时间,他需要让蓝斯在这里等到他的人从城里面回来。
这里离帝国区大约有二十五分钟的路程,一来一回,最多就一个小时左右。
他知道这很难,但他还是想要试试。
如果能拖住,以他手下的那些人对这栋房子的熟悉,就算蓝斯他们尝试着打什么“阵地战”,也不会像上次那么好运了。
看着蓝斯,以及他身边那些年轻,又平静的面孔,海勒心中是滋生出了一些恐惧的,不过很快这些恐惧就被如此安全的安全屋所消灭了。
一旁的海拉姆直接掏出手枪对着防弹玻璃开了一枪,防弹玻璃上打出了一点裂痕,但只是一点。
安全屋里的海勒笑得更大声了,虽然玻璃上已经有了裂纹,但依旧大致能看清楚彼此。
他向后走了几步,“我就站在这,来,朝我射击!”
“你们可能不知道吧?”
“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帝国内寻找你们的家人,你们杀死了我这么多人,害我损失了一大笔钱,甚至是丢了那么大的面子。”
“蓝斯,还有你的这些朋友们,是真该死啊!”
“不仅你们该死,你们的家人也该死,我要用你们和你们家人的死亡,向他们证明,不到最后一刻,别总觉得我才是输家!”
蓝斯身边的人情绪开始暴躁起来,他们居然打算用子弹来开门,不过都被蓝斯拦住了。
子弹打在这种合金钢门上,有可能会发生跳弹,到时候倒霉的就不是海勒了,而是他们自己。
“把管家找来。”
海勒有一个管家,管家也不是他家里什么亲近的人,就是专业的管家团队。
他们这个家族从来到联邦到现在,也就几十年的时间。
几十年的时间里还不足以让他们拥有相当厚实的底蕴,更不可能和那些权贵那样,管家从小就在庄园中长大,并且世代都为家族服务。
他只是花了点钱,雇佣了一个专业的团队,他有考虑过将这个管家培养成家族的管家,但似乎有点来不及了。
管家四十多岁,被带过来的时候显然有些害怕,他一直在小声的说着,“别伤害我……”
“安全屋的通气口在什么地方?”
蓝斯看着他,“如果你告诉我,那么我保证没有人能伤害你。”
“但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么很遗憾,上帝没有聆听到你的祷告!”
管家咽了一口唾沫,就在外墙上……
此时房间里的海勒看到蓝斯这些人都出去了,他忍不住有些好奇,以及还藏着一丝对未知的恐惧,忍不住拍打着钢门大声问道,“你们去哪了?”
“放弃了吗?”
“快回来,到爸爸这边来!”,他说着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老爹爱你们,如果你们的父亲都死了,我可以来代替这个角色,哈哈!”
可没有人搭理他,这也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一丝恐惧。
但安全屋这么安全,安装之前他是见过的,用炸药都炸不开,他应该是安全的吧?
此时,突然从身后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找到了,在这!”
这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他以为这些人真的进来了,但一转身才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
安全屋只有一个门,他们怎么可能进来?
他刚松了一口气,脸色就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因为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就来自通风口。
莫里斯腰间绑着绳子悬挂在外墙上,庄园的整体建筑有四层,书房在第二层,安全屋占据了二层高度,并且入侵到了三层半。
在管家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外墙上的两个通风孔,一个在安全屋的上方,一个在安全屋的下方。
因为二氧化碳较重,所以有一个通风孔是在安全屋的“地板”位置的。
这样如果安全屋里有人,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就会从下面的通风孔流动出去,同时因为负压的缘故,上层通风孔就会把外界的新鲜空气抽进来,形成一个循环。
海勒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你们他妈的在搞什么鬼东西?”
“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我发誓!”
但没有人理睬他,两分钟后,上面的通风孔开始快速的灌水。
他头皮一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边骂着难听的话,一边想办法尝试着去把通风孔堵住。
但这个通风孔太大了,而且位置很高,即便他站在一张桌子上手能碰到它,但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它往安全屋里灌水。
看着阻止不了水灌进来,他又连忙看向了下面的通风孔,让他感觉到恐惧的是,水流不出去了。
他们堵住了下面的通风孔!
“你们这些来自地狱浑身都是脓疮的贱皮,快他妈停下你们的举动!”
他不管怎么骂,怎么说,水还是不断的进来,同时也流不出去。
安全屋不大,加起来大约七到八个平方,里面还有小的保险柜,一个个用来放东西的台子,以及一张桌子。
水流太快了,而且似乎还在不断的增加。
他不知道的是,管家和佣人们为了“不惹麻烦”,非常配合的把花园里的橡胶水管都拿了过来,接上了能接上的所有水龙头,往这个通风孔里灌水!
看着水已经到了脚踝,海勒知道不能继续留在这。
不要一个小时,最多半个小时,这个房间里就会被水填满,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他尝试了很多办法,但最终都没有什么可行性,他看着逐渐到了小腿肚的水,最终决定拼一把。
他看了一眼书房,此时书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好像门口有两个人。
这些人太大意了!
他心里嘲笑了一下蓝斯,然后确保手枪已经上膛,第一时间就能击发,他拉开了门栓,打开了门锁,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一拉……一拉……一拉!
他看着拉不动的门,突然间的一股心悸让他胸口又开始闷疼起来,他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扶着钢门按着胸口站了一会,感觉才好了一些。
“怎么回事?”
“为什么门打不开?”
他已经顾不上手里的枪了,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台子上,这次他换成了双手来拽门。
门是朝里开的。
(图一)
可他用尽了力气,钢门也纹丝不动!
他甚至都用上了脚!
脚踩踏着门边门框,双臂用力的拉动,整个人似乎都能悬空了,但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重新解锁,也听见了解锁的声音,可门还是打不开。
不得已,他开始捶打着钢门,就像是找不到路的兄弟那样惊慌,“救救我!”
在管家的带领下,蓝斯他们把海勒卧室里的小保险柜拆了下来。
虽然没有密码,但整个带走,回去慢慢拆也是一样的。
这时突然有人跑了过来,“海勒在喊救命。”
蓝斯让人先把保险柜送到车上去,自己则带着一些人来到了书房里。
不得不说他挑选的商家的确不错,水都灌了这么久了,门框里是一点都没有漏出来。
“救我,蓝斯!”,海勒脸上惊恐得不似作假,他是真怕了!
他想起了那些死在帮派仇杀中的亲人,他的爷爷,他的父亲,他的姑姑,他的兄弟姐妹,以及他的叔叔。
其他人对他的影响可能不是最大的,但他的叔叔对他的影响很大。
他已经有些记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天他接到电话,说他的叔叔被杀害了。
他驱车前往了路边,警察已经封锁了街道,他的叔叔被绑成了上帝受难的模样,掉在了路灯下。
看着从十字架上不断滴落的鲜血,那成为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噩梦,直到几年后才恢复过来。
就在这一刻,他眼前闪现出了他叔叔死亡时的模样,整个人都在战栗。
他的情绪突然间就有些失控了,他用力的,疯狂的捶打着钢门,“放我出去!”
“帮我一把,把我从这该死的地方弄出去,我有钱,全都是干干净净的钱,还有一大笔不记名的债券,还有……我还有别墅,房子,都给你,都给你们!”
“给我一条活路,我保证不会找你们寻仇……”
他的脸已经完全的扭曲,死亡带来的压迫感让他快要疯狂!
“我们走这条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钱?”
“蓝斯,蓝斯!”
他用力捶打着观察孔,“你的手下没了你还可以再找,这种人码头上数不清,别和钱过不去!”
“我可以补偿,为我所有做错的事情!”
此时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房间里,就这样透过有裂纹的玻璃窗口看着他。
每个人都保持着沉默,与安全屋中已经情绪失控的海勒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这么多双冷静,冷漠,甚至是冷酷的眼神注视着他,让海勒的压力变得更大了。
水面还在持续的增高,已经到了他的腰,他突然开始伤心又痛苦的痛哭起来,“蓝斯,求求你,我不想死,求求你,让我从这出来,或者关掉水!”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我想你……向你们所有人道歉,求你了……”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愿意承受,但求你了,别让我死!”
但蓝斯,以及门外的人,依旧纹丝不动的看着他,就连表情都没有怎么变过,就像是那扇曾经保护着他,但现在又阻断了他生路的合金钢门。
夜晚城市用水的压力很小,水管中的水压很大,白天可能只是“淅淅沥沥”的水流,此时早就是“噼里啪啦”的往外冲!
水位增高的速度很快,可以用“肉眼可见”来形容。
又过了一会,他已经开始感到窒息,并不是说水已经淹没了他,而是二氧化碳浓度和那种心理上的窒息感。
就像是有些幽闭恐惧症或者黑暗恐惧症的人,在特定的环境中明明并没有溺水,但就是会产生一种溺水的感觉,也无法呼吸!
他开始大口的呼吸,情绪的崩溃还在加剧,在多次哀求无果之后,他又变得狂躁起来!
“你们都会后悔的,你们都会下地狱!”
“别以为你们有多光明,多正义,我们都一样,蓝斯!”
“总有一天,你也会遭遇我所遭遇的一切,你也会在折磨中被人杀死,谁都不能例外!”
“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他已经完全的失控了。
可水位的上升不会因为他骂的有多脏,或者在做什么就停下来,很快水已经淹到了观察孔,他不得不仰着头,尽可能的保持着头部在水面之上。
两分钟后,观察孔已经完全被淹没了,人们可以看见海勒靠墙站在格子上。
但留给他的空间,已经不多了。
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力气继续咒骂了,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水流哗啦啦的的声音。
大约在最后的那一分钟时间里,他又开始咒骂了,就像是人们在这个世界经过总得留下点什么。
有人留下了著作,成为了先行者,为后来者点亮了通过蛮荒的道路。
有人留下了思想,告诫人们该如何去面对生活和自我,让他们在迷茫中寻找到方向。
而他,留下了脏话。
两分钟后,最后一点咒骂和哀求声都消失了,在不大的观察孔中能看见,他挣扎着想要呼吸一点空气已经去了上层通风孔那边,但不断上升的水位拒绝了他合理的要求。
冲刷下来的水阻挡了他的呼吸,并且通风孔里也开始积水。
他又潜了回来,透过观察孔,似乎在做最后的哀求,一边拍打着门窗,一边无声的说些什么。
但没有人响应他。
在吐了几个大泡,整个人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之后,他不动了。
蓝斯这才转过身,看着他们,“还有两个。”
一行人安静的离开了房间,但他们的内心绝对不像是他们表面上那么的安静。
十几分钟后,一行车快速的回到了庄园,但他们回来的数量,比去的时候少了不少。
蓝斯他们在回来的路上扑了一层三角钉,这种钉子对付车胎太简单了,一扎一个爆!
有几辆车扎爆了车胎,停在了半路上,他们清扫了地面的钉子,先回来一部分,还有些人已经弃车步行。
当第一辆车中海勒的心腹手下看到大门被一辆货车顶着撞在了喷泉上时,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