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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文化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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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孙冰都没怎么睡好,脑海里全是保时捷男手捧鲜花跟柳若表白的画面。

时间到了第二天早上,孙冰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车送女儿去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辆“功臣电动车”孙冰突然有种莫名的怒火,仿佛他的感情危机是这辆电动车造成的一样。

此时此刻的孙冰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他一个骑电动车的怎么跟开保时捷的人比?

苦笑一声,孙冰推着电动车先行出门。

出门前,女儿孙小妮还是照旧把柜台上的奖杯擦拭了一遍,还很自豪的跟爸爸孙冰说:“冰哥,这可都是财富啊,”自豪溢于言表孙小妮甚至哼起了歌:“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

面对可爱如斯的孙小妮,孙冰也只是苦笑两声,转身送女儿去了学校。

从前不觉的,可今天看到学校门口的各种名牌轿车突然变的格外显眼,车头大灯更像是一双双充满鄙夷的眼睛,注视着孙冰,审视着孙冰。

孙冰突然觉得他的确让女儿受了不少委屈,内心的挫败感也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起来。

回到店铺,落寞的孙冰正冲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心想着他是真的运气不好,连老天爷都要跟他作对。

正出神呢,舞蹈班的张老师突然发来了信息。

“孙哥,学费明天就截止了,知道你忙,提醒你一声。”

孙冰知道张老师这是在维护他那脆弱的自尊心故意这么说的,从前不觉得,今天却突然感觉那些文字格外刺耳。

“好,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孙冰正踌躇的时候,突然蹦出一条信息。

“孙哥,你没时间的话我先把学费交了,你有空了再给我就行。”

张老师很喜欢孙小妮,尤其是见到孙小妮出众的天赋之后,对孙小妮照顾有加。

但帮忙交学费,还是显得有些过头了。

孙冰知道张老师也不想错过这么好的苗子,看了看空荡荡的钱包,仔细查询了每一张银行卡的余额,孙冰迟疑片刻,还是回了一句:“不用,我待会转给你。”

放下手机,孙冰就有些后悔了。

要强很爽,但后果却很凄惨,此时的孙冰全身上下也只有四百多块钱,根本无法支付孙小妮的学费。

挣扎之际,孙冰看到了柜台上的奖杯,眼前瞬间浮现出女儿说的话:“冰哥,这可都是财富啊!”

孙冰突然有了办法。

这会有顾客上门,孙冰根本没有时间理会顾客的询问,带上那些视若珍宝的奖杯出了门。

这些奖杯都是孙冰在之前的比赛中得的,之前也有人想要买,出价三千多,孙冰没有舍得。

可到了典当行,对方仔细辨别了半天,就只给出了一千八的报价。

“一千八?上一年还有人给三千多我没卖。”孙冰一脸的不可思议。

可柜台的工作人员显得很淡定:“先生,我们不会强买强卖,这上面就这点镶嵌的金子徽标值钱,奖杯可不值钱。我们的报价只能给到一千八,不能再多了。”

文化不值钱。

孙冰早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但当真的要用钱衡量奖杯价值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虽然不舍,孙冰还是卖掉了奖杯。

孙冰知道,如果让女儿发现她视若珍宝的奖杯被孙冰换了钱,那肯定是一种不小的冲击。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孙冰又去两元店买了一些仿品,虽然做工粗糙了一些,但经过孙冰的雕刻打磨,已经做到了以假乱真的水平。

这么长时间以来,孙冰不管穷困成什么样都没有动过奖杯的念头,作为一个搞艺术的人,他内心总觉得,如果卖了奖杯就等于背叛了艺术。

但现在,孙冰动摇了,他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也就无暇顾及那些文艺的念头了。

孙冰还是有底线的,他没有动女儿的奖杯只把自己的奖杯拿去卖了。

为了不让女儿看出来,孙冰几乎把毕生的雕刻技艺都展现了出来。

仿品的每一个细节,孙冰几乎都重新做了修整,力求跟原来的一样,但孙冰忽视了一个事实,有些时候,越是刻意反倒越容易漏出破绽。

两千三,离学费三千五还有一千二的亏空。

好消息是,之前给一名老画家雕刻的一枚和田玉印章,客户很满意,在一千块钱加工费的基础上多给了孙冰一千块的“小费”。

拿到钱,孙冰毫不犹豫的转给了张老师。

还没忘嘱咐张老师:“小妮的舞蹈就交给你了,谢谢了。”

孙冰其实并不擅长玉雕,就像孙冰曾经也不擅长冰雕一样,为了赚钱,孙冰不得不接一些自己能力之外的活儿。

玉雕跟冰雕完全不同,虽然对玉石的质地了解很少,但孙冰还是在网上买了很便宜的打磨工具。

没有了解,那就一点一点的磨,担心设计的样式不够好,那就一句一句的跟客户聊。

就像女儿孙小妮说的那样,在孙冰擅长的雕刻领域,他宛如天才一般。

虽然交上了学费解决了眼下最大的困难,但孙冰心里的挫败感无处躲藏。

五年前,他第一次拿着奖杯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所有聚光灯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那是孙冰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他下意识的以为这种辉煌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就在孙冰走下领奖台的时候,颁奖嘉宾洪师傅就走了过来,一句话让孙冰的所有幻想成为泡影。

“你不拜名师,不加入任何圈子,未来的发展空间很小的。”

看着对方趾高气昂的样子,孙冰很不屑。

作为一个雕刻专业的高材生,孙冰对某些现象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可当时的孙冰还算年轻,对这种行径感到不耻。

之后,孙冰的人生就走上了下坡路。

他的作品被各种批判指责,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

辉煌只停留了一刻就匆匆逃走,孙冰也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孙冰就从一个拿奖的雕刻师沦落成了一个刻章的雕刻工。

孙冰很后悔,如果当年他没有那么执拗,如果他没有在乎那些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心,如果他选择臣服……

那他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幅光景?

扭头看到架子上女儿已经褪色的舞蹈服,孙冰突然感到一股释然。

孙冰确信,他唯一的希望孙小妮,一定会成为他辉煌人生新的开始。

想到这里,孙冰没有一丝犹豫,当即就去了女儿学校旁边的那家商场。

三楼,品牌服装区,孙冰一眼就看到了女儿喜欢的那套舞蹈服。

孙冰让售货员拿了衣服,仔细看了很久。

其他都很好,就是价格有些小贵,一整套下来要七百多。

售货员显然也看出了孙冰的窘迫,没有着急催促,反倒是提醒孙冰:“先生,旁边市场上也有同款的舞蹈服,那边只卖一百多,您可以去那边看看。”

在这件事上,孙冰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让售货员打包付了款。

事实上,孙冰也并没有犹豫,他只是在想要怎么给女儿这个惊喜。

五点半,孙冰把女儿接回了家。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孙冰做饭,女儿写作业,父女俩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

直到九点多,孙冰看着女儿径直走去卧室,忍不住窃喜。

三。

二。

一。

果然,卧室里分秒不差的传来了孙小妮的尖叫声。

然后,孙冰就看到一道人影,仿佛脱兔一般热烈的朝自己奔跑而来,毫不留情的撞进他怀里。

“冰哥,你太棒了!你是全天下最棒的冰哥!”

孙小妮显然很激动,但激动之余,眼神也立马变得警觉起来,随即打开电脑仔细巡查了一番,确认孙冰没有跟那个“坏人”联系,又看了微信的收款记录,确定是老画家打赏的小费,这才继续发疯似的撒欢起来。

物质不能表达所有的情感,但的确也是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

此刻的孙冰很满足,这种高光时刻虽然不多,但每一次都能让孙冰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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