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张家圣收养的少年少女,虽年幼无知,闻听卢筠此言,也瞬间明白了处境。
众人皆惊惧地望着张家圣的背影。
主家若是犯下天条,他们这些购入府中的侍童自然难逃其咎。
卢筠看向这群少年少女,语气沉稳地劝说道:“我知你们之中许多人乃是受人蒙蔽,不明真相。”
“本仙官给你们一线生机,只需揭发万年县令的邪魔勾当,本官便赦免尔等之罪。”
“诸位尽管安心,以范阳卢氏之名誉担保,你们必能安然无恙。”
卢筠此刻已显不耐,对付一位位列最低的小小县令,无需太过繁复心机,直截了当最为有效。
范阳卢氏意欲令张寂郎知晓,万年县令乃是遭人构陷,然而他改良曲辕犁之功,却不曾归功于范阳卢氏。
单凭这一点,万年县令便当受死无疑!
果不其然,几名胆小的少年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卢筠缓步上前,面露慈祥之色:“看来你们几位正值心智未定之时,最容易受人欺瞒诱导。”
“你们如实告诉我,那万年县令是否便是潜伏在大唐的朔方魔修?”
张寂怒火中烧,全身颤抖。
败类!
朝廷的败类!
竟敢在我面前这般诱导作证,栽赃陷害,真是胆大妄为!
“你说!”
几位少年瑟瑟发抖,无人应答。
卢筠随手指向一名少年质问。
那少年战战兢兢地抬首,眼中惊惶之色无法掩饰。
面对此景,张家圣并无半分责怪之意,对那少年道:“小虎,你无需畏惧,只管说出心中所想,我不会怪你。”
小虎点了点头,忽然大声喊道:“我家少爷并非魔修!”
轰——
卢筠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他气得哈哈一笑,拔出佩剑,剑尖指向少年,一字一句地喝道:“本官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蝼蚁!
不懂得审时度势!
小虎吓得脸色苍白,瘫坐在地,牙齿打颤地说:“大……大……大人……我们都是好人啊!”
此声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撼。
死,无人不怕。
但这样一个看似恐惧至极的人,却仍然不肯屈服,这样的品性反倒让人愈发敬重!
蝼蚁又如何?
蝼蚁也有傲骨!
“蝼蚁!”
卢筠以其居高临下的威严目光,带着蔑视,审视着匍匐在地的修炼废柴少年,将一把泛着寒光的灵刀架在他的咽喉之上。
“本座,再给你一次转世重生的机会!”
“坦白吧!本座可赐予你仙缘福报!”
“如若不然,你的元神便将消散于天地之间!”
“本座料想,你即便此刻顽固不化,不肯开口,待会儿也会有其他人代替你将真相吐露无疑。”
小虎吓得涕泗横流,但他紧咬牙关,半个字也不肯透露。
卢筠面色铁青,心头疑惑丛生:
何时起,这些凡夫俗子竟敢违逆本座的法旨?
张家圣讥讽地道:“你看看,官老爷,我等草民固然畏惧死亡,但也有人宁可赴死,也不愿卑躬屈膝苟活。”
“你!实在是轻视了我等草民!”
张寂听得气血翻涌,几乎炸裂丹田!
这孽障!
你可是朕的亲子!
朕视你如同亲子般呵护,你不该自称为凡夫俗子!
如此说法,分明是在打朕的脸!
咳——
区区一介县令竟敢如此放肆,看来朕的脸面早已荡然无存。
刹那间,张寂愤怒至极,反倒冷笑起来。
卢筠则嘿嘿一笑,手中灵刀瞬间横在另一位少年的颈项之上,露出嗜血的妖异尖牙,冷酷地下达命令:“说!万年县男乃朔方叛逆之徒!”
那少年也被吓得不轻,忙瞥了一眼张家圣。
然而,他嗫嚅着说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卢筠眉头紧锁,喝斥道:“再给我说清楚些!”
“少爷……是……”
“本座让你说得明明白白!”
“少爷乃是正道之士!”
少年紧闭双目,拼尽全力大声疾呼:“少爷绝非朔方叛逆之徒!”
卢筠面色大变,难以置信。
又是一个不怕死的么?
哼——
这群凡夫俗子!
不亲眼见到鲜血流淌,就不会真正畏惧!
卢筠正欲挥刀斩首少年之际,突然传来张家圣阴沉的声音:“县令大人!你敢——”
一阵雷霆般的怒吼炸响。
卢筠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以俯瞰蝼蚁般的目光扫视四周人群,傲慢地质问道:“本官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刀锋即将落下之际——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响起,宛如九天惊雷降临人间。
一团血雾瞬间在卢筠的头顶迸发开来。
扑通——
其身躯应声倒地。
卢筠临死前的眼睛中依然充满惊恐之色,似乎在向世界控诉他最后的恐惧。
这……
究竟为何物?
区区一个最低等级的万年县男,怎敢对本座下手!
轰隆——
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
特别是万年县衙派出的那些捕快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直愣愣地立在当地。
唯有卢筠身边的几位随从,个个脸色惨白,如同失去了至亲一般。
其中一名随从畏缩前行,心中恐惧至极,却强行装出凶狠模样,质问张家圣:“你胆敢杀害卢大人!你知道他是何人吗?”
张家圣啐了一口唾沫,毫不掩饰厌恶之情:“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在本座眼里,他不过是一具死尸罢了。”
随从好似听到什么骇人听闻之事,惊得连连后退几步。
此时此刻,
卢国公程咬金才迟迟赶到现场。
随后,魏征亦随之而来。
平日里行事鲁莽的程咬金此刻神情收敛,他走近查看卢筠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对着张家圣淡然说道:“告诉你们他是谁吧,他便是范阳卢氏家族族长卢煜儒的亲孙子。”
在场众人脸色骤变……
浑身毛骨悚然!
那些青年男女尚且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尚未彻底洞悉整个天唐界的复杂构架,五行七界的真实含义是什么,他们都还未领悟清楚。还认为皇权便是唯一的主宰。
然而万年县衙的捕快们却并非等闲之辈,能在衙门中立足谋生之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因此他们服从新任县尉的调遣,前来拘捕万年县的修士。
更有甚者,许多人心思狡黠地认为卢筠当众这般行事,分明是要栽赃陷害万年县修士,这些目睹全程的人,料想之后必然会有不小的油水可捞,至少也能成为范阳卢氏身边的一个得力手下,也就是所谓的修炼世家的忠诚犬腿。
这一刻,无数人对此趋之若鹜。然而未曾想到的是,这位万年县修士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狠角色,他居然胆敢击杀卢筠,并且所使用的手段令人惊骇,那声音犹如九天雷霆,难道此人竟是修仙宗门的弟子?
否则,一个凡人怎能驾驭雷霆之力?
一旦得罪了修仙弟子,那结局注定只有一个——魂飞魄散。果不其然,一位面色黝黑的大汉宣称县尉大人乃是范阳卢氏族长的嫡孙……
一切都完了!只消一个保护不利的罪名落下,恐怕在场之人无人能够幸免于难。
张家圣淡漠一笑,对着身边的那些青年男女说道:“少主此刻有要事处理,各位暂且回避吧,此处不宜久留。”
青年男女们相互对视一眼,最后由名为小虎的少年率先带领众人退至后院。
在场的捕快们无一人胆敢阻挡。而卢筠从范阳卢氏带来的随从虽然有意窥探,但在张家圣恶意满满的笑意面前,回想起刚才那恐怖的嗜血雷霆,几名随从仿佛脚下生根,动弹不得。
待到那些青年男女都离去后,张家圣朝着程咬金拱手致歉:“义父,此事孩儿已有打算,还请义父容许孩儿自行处置,孩儿的事情,义父不便插手。”
程咬金的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疑惑顿生。同样感到不解的还有张寂与魏征。张家圣又朝着大门方向的魏征示意:“魏兄,将门关上。”
“关门?”魏征险些吓得心肝都要跳出来,“关门……莫非是要闭门杀人灭口不成?”
魏征身边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在这种紧张时刻,仅凭他们几人,怎么可能抵挡住眼前这三十多号人?
别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