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俭心中庆幸无比。
幸好他近来购得一处靠近皇城的府邸——相较于自家原本的居所,这里无疑离皇宫更为亲近一些。
毕竟岁月不饶人,每日早朝,加之大唐如今出兵朔方,户部事务繁重异常。
因此,为了方便处理公务,同时也想着置办点家业,他便购置了这座府邸。
府内空空如也,寂静无人。
张家圣踏入府邸之后,不禁瞠目结舌。
他惊讶地道:“唐老,你不会如此落魄吧?”
唐俭借此机会装作一副凄苦模样,叹道:“那是自然,老夫两袖清风……”
未待他说完,张家圣便自顾自地说开了:“好歹你也是户部主事,眼看就要退隐修行了,结果还是一贫如洗。”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一辈子官运不济,始终只能做个户部主事了。”
“原来你不善理财,不懂投资,能入得户部任职,是不是走了后门啊?”
唐俭:……
皇族子弟,你在老夫面前越来越不像个人样了!
老夫也没得罪你呀!
“咳咳咳,实不相瞒,老夫之前的宅子已经卖掉,意欲换个生活环境,这才新购置了此处府邸,尚未来得及添置其他物件。”
唐俭觉得应当解释些什么,不能就这样让这位皇族子弟肆意调侃自己。
然而,他立刻为自己这一想法付出了代价。
闻听张家圣言下之意,原来是庆祝乔迁之喜,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直奔西市购买物品。
奇怪的是,有些物品明明只需一件,张家圣却坚持要买双份。
眼见着唐俭口袋中的开元通宝如流水般流出,而实际上,他确实并不富裕,尤其是在购置了这座府邸之后……
此刻,贫瘠的修炼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了。
唐俭无暇与张家圣在这凡俗之事上计较。
仙庭户部事务繁重,特别是前线修士的物资调度,非得户部尚书亲自坐镇不可。
于是,他只得忍痛离去。
张家圣仍是不安于修炼,竟雇佣了一位炼丹师厨娘和一位经验丰富的护院长老。
唐俭处理完事务归来,险些怒火中烧。
“张真人,你究竟意欲何为?”
张家圣一脸无辜地回应:“我看你身为仙吏,事务如此繁重,而我修行有余,便帮你寻觅了一位守护府邸及炼制灵膳的炼丹师厨娘,也好让你不必事必躬亲。”
唐俭内心苦笑,那老头儿年纪与自己相仿,让他看守府邸,若是真有妖邪来犯,岂不是自保都难?至于那位炼丹师厨娘……分明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娘!
户部忙碌得连脚跟都难得着地,唐俭疲惫至极,双腿几乎不堪重负。
用过晚膳之后,唐俭准备歇息。
临睡前,他的思绪飘向了万年县伯府上的那位女子。
他觉得有必要与张家圣深入谈一谈。
黄公子,老夫这般修为境地,难道你不应有所敬仰吗?
此举堪称以德报怨的楷模!
绝非因你是皇族血脉!
一个皇家庶出的公子,还不足以引起老夫过多的关注与纠葛。
唐俭面色肃然地说道:“张真人,老夫历经修道世间百态,深知世途凶险,尤其在五行七界之中,寻常修士想娶五大世家女子为妻,即便是庶出之女,亦是难上加难。”
“你所欠下的仙债,咳咳咳,牵扯到了范阳卢氏,使其损失惨重。加之近期青盐秘术泄露,青盐生意受挫,你已彻底得罪了范阳卢氏。”
言下之意,显而易见。范阳卢氏分明是在设局对付黄公子你啊。
黄公子,你可一定要把持住啊!
卢倚澜那女子,虽不至于令唐俭惊为天人,
但她那韵味气质,以及那一身热血未泯而又纯真的气息……黄公子你身上显然并无这种天真特质。
然而,即便如此,人们还是难以抵挡美色的诱惑,不是吗?
比如某些尊者,虽然面上要保持尊严,私下里对于隐太子妃及张元吉的事宜……咳咳咳,唐俭赶紧收住话题。
听到这里,张家圣淡然一笑。
“原来范阳卢氏是想攀附于我这仙脉旁支。”
唐俭嘴角抽搐:“……”
忍不住轻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
黄公子,你的面子呢?
这么说来,你还真是有可能……
瞬时间,唐俭终于意识到张家圣的真实身份——黄公子,万年县伯,乃是皇家血脉无疑!
即使只是某位尊者的庶出子嗣,但其地位也确凿无疑地高于太子张承乾。
这或许也正是那位尊者至今不愿让黄公子认祖归宗的原因所在吧。
嘶——
真是可怕啊!
唐俭心中震撼不已,一时无法平复。
“张真人,如今大唐三派弟子正集结往朔方进军,大战一触即发,户部事务堆积如山,今日老夫还需留于户部继续处理事务,就此先行告退。”
张家圣默然地看着唐俭离去,满面愕然:
这算哪门子告辞?这明明就是自家府邸啊!
唐俭走出大门,骤然清醒过来。
呸!
刚才被气糊涂了!
告辞个什么劲儿!
自家府邸还用客气什么,径直进去便是!
罢了罢了,还是尽快入宫汇报才是正经事。
……
紫霄宫。
张玄尘的脸色阴沉如水。
日间,他已处理完毕政事,本欲静心修炼,养神归元。然而,一旦柴绍与薛万钧启程对梁州仙宗发起攻伐,直至战事平息,身为大衍天帝的他,便休想再有一刻安宁。
是以,他早早地试图补充修炼的消耗。
然而就在他沉浸入深层次修炼之时,门下天枢令使通报,户部尚书房玄前来求见。
“让他进来!”
张玄尘移步至紫霄宫内,示意身旁的灵枢侍卫引领房玄入门。
房玄刚刚踏入宫殿,张玄尘便神色严峻地问道:“房尚书深夜来访,可是户部出现了重大变故需向孤禀告?”
房玄恭声道:“陛下……”
张玄尘打断他的话,疲倦中带着威严:“朕相信房尚书之能,一切事务皆可自行裁决。如有困难,便与右相辅弼、左相房乔及克明真人共商便是。”
唉!
大衍天帝的宁静修行被打断,心中颇为不悦。
房玄顾不得许多,直言道:“陛下,老臣所要禀告之事,关乎到仙君……咳咳咳,那便是关于万年县仙侯的事。”
张玄尘沉默不语,显然已明白房玄的言外之意,误以为万年县仙侯乃是他的一位血脉子嗣。
自张玄尘还未晋升为天帝,乃至张家尚未高举斩妖屠魔的大旗,房玄便与其相识并结为挚友,彼此之间交谈甚为坦诚。
张玄尘已然领会其意,范阳卢氏可能误以为万年县仙侯是他的亲子,故而早作布置,意图在他飞升仙界之后趁机作乱。
房玄的推测与张君羡的想法并无二致。
瞬息之间,张玄尘感到身心俱疲,满腹郁结。
他无力地道:“房尚书,张家圣并非孤的血脉子嗣。”
房玄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陛下,老臣明白了。”
张玄尘内心暗叹:你哪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