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它本来计划好好的，每一步该做什么，要先为伍是狗解惑，告诉它秦君屹和顾家的关系，然后讲解自己的身世。
可现在看来，时间大抵是不够了。
霸下离开之后，伍是狗和老白并肩而坐，自海底眺望头顶的无际海景。
“哈哈，那条鱼好丑，太随便了吧长得？那头水母会发光诶~我敲！好大的王八，这是霸下它儿子么？”
霸下的体表是幽亮的，而且透过头顶的‘天空’可以完整将整片海洋映入眼底，虽然伍是狗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是好看就完了！
老白也是指着头顶海洋中唯一的光束说道：“老大你看。”
伍是狗顺着老白的爪子望去：“看啥？”
老白望着天下湖中透过的最后一丝光芒，言语之间是无尽的向往。
“天下。”
天下？天下湖？
伍是狗不解，天下湖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霸下的超大号洗澡盆么，还有它身上飘下来的渍泥幻化成的万物生灵。
老白没有在意伍是狗的疑惑，海底的最后一丝光芒照耀在它那黝黑的瞳孔上，迸发出名为向期盼的璀璨光芒。
“我原名叫做泊万里，后承蒙于凉山白氏，俸白家第六十二代家主嫡女·白珂为主。”
“后灾荒将至，天下民不聊生，白家为凉山数以千万计百姓之安危举旗造反，自立为王，与朝廷分而治之，将原本供给给朝廷的税粮下放给了百姓。”
“虽救了凉山百姓，但也愧了家国天下。”
“秦皇登基，白家嫡系为护凉山上下根系官员，所有主事之人于凉山之巅认罪自裁，我主白珂作为发起之人亦是以身殉国，以证白家为国之心。”
“自那之后，我便继承了我主姓氏，加入了一个叫做帐下人的组织继续为白家赎罪，直至今日。”
伍是狗点点头，可能因为是同为犬族，它很能理解老白这种‘主家脸面高于一切’为此强行赎罪的情绪出发点。
但这并不代表它能做出和老白一样的抉择，家犬很少会权衡利弊，只会走向各种各样的极端。
老白赎罪大概率是受到了那名叫做白珂少女的影响。
可能是思想境界并不到位，伍是狗觉得，如果将白家换做伍家，伍行军、伍视仁等人集体自裁，那么它会更倾向于毁灭北境王朝。
“无家可归...那你这是终于赎完罪了？哈哈，没事，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大，这都不叫事。”
“我给你买大宅子、置办田产，我出钱，狐仙斋的买卖你也参上一股，跟着爷们混，九天一百顿！”
“到时候你把白家余下的嫡系旁系啥的弄过来一部分，也跟我家似得，弄个京都白家痛快痛快。”
“想让家里小辈做官的话，我明天就给沈伯山官职下了，这京南折冲府...一并送你。”
“我跟你说...”
“老大，我要死了。”
就当伍是狗侃侃而谈之际，老白的下一句话却让它瞬间沉寂下来。
随着老白的开口，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连头顶流淌的海流都莫名开始变得缓慢。
伍是狗阴沉着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老白：“这不好笑。”
看着伍是狗那极力压抑着怒火的脸庞，老白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万事开头难，只要能开下这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帐下之罪有死无生，其实在我说出秦君屹这个名字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到了，对吧？”
伍是狗不语，对此它早已有了隐隐的猜测，只不过一直在遵循本能的去逃避事实。
“谁？”
沉默良久，伍是狗怒极的从牙关中挤出了一个字。
老白见伍是狗发怒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满脸骄傲的说道：“九十九乱世·太育极平天，七对一，最后是我把它撞出去的，功德圆满。”
伍是狗闻言再度陷入了沉默，好半晌后才略显无力的问了一句：“气运能续上么？”
老白笑着摇了摇头，从爪尖挤出了一滴鲜血，血色漆黑如墨。
对着伍是狗咧嘴笑道：“天厌之毒，同等于天人五衰，从中的那一刻起就没救了，六位劫仙合力保我，就保下三滴续命之血，全给丫头了。”
伍是狗：........
它不理解，它不能理解，为什么老白可以将自己的生死说的如此轻松。
想着，伍是狗猛地站起身体，倔强道：“我去要回来。”
但刚刚起身就被老白给拦了下来：“三滴精血而已，左不过就是苟活三个月，丫头的路还长，精血在她手里的比我有用。”
“老大，我好歹也是位劫仙，别让我走的太过难看了。”
伍是狗不语，它甚至还没有接受老白即将身死的这个事实，明明...它都偷偷给老白准备好了乔迁之礼。
老白见伍是狗不再挣扎，这才乐呵呵的放开了对伍是狗镇压，抬头望向头顶那静谧的碧海青天。
看着，老白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株纯白色的杜鹃花，顺手插在了身旁。
“老大，还记得么？这是凉山杜鹃，在黑市上你送我的，你当时说想去看海，但凡人城没有海，老白没读过书，但老白懂你。”
“临别之前你和我说...面朝大海日，春暖花开时。”
老白的话音落下，身旁那株凉山杜鹃猝然绽放，由一生二，由二生三，仅仅三五个呼吸的时间便占据了身下的这一座小山，连带着老白一起覆盖。
在漫山遍野的凉山杜鹃之中，老白起身抖落满身的纯白杜鹃，白犬抖落白杜鹃，就好像抖落了凉山那举世闻名的大雪。
老白再度对着伍是狗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老大，又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万里。”
伍是狗眼眶微微发红，嘴角努力的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强做淡然的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好久不见，老白。”
在这一刻，不断生长的凉山杜鹃突然停住了蔓延的脚步，漫山遍野的雪白不多不少...刚好一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