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浅暂时还做不到刚跟蒋玟珠一相认,就对她百般亲近和依赖。
二十二年不是二十二天。
除了医学上的亲缘证明,她和蒋玟珠可以说还是某种意义上的陌生人。
在厨房等待水加热的这时间,她一直没出去,因为不知道在这单独的空间里该怎么跟对方相处,也怕说错话,让她更难受。
直到蒋玟珠走了进来,温柔地喊她一声,“浅浅。”
喻浅转身时,手肘差点把水杯撞掉。
她慌里慌张扶好杯子,问道,“您怎么进来了。”
“我看你一直没出来,就想进来看看。”蒋玟珠注意到旁边的恒温水壶。
喻浅连忙解释:“是水壶里面没水了,我刚添了水,重新加热。”
蒋玟珠只是看了一眼,根本没有多想,但是喻浅着急解释,让她心里的愧疚更甚。
只有在被极度打压的环境下长大,才会活得这么小心翼翼、敏感心细。如果喻浅从小就在她的身边长大,身边都是爱她的人,那她的成长将是多么的肆意骄纵。
蒋玟珠从不觉得女孩子娇纵是一件坏事。
因为那是靠山、底气,以及所有的爱和包容堆砌出来的自信。
她想,从今往后,她一定要把喻浅养得像太阳花一样娇艳热烈,那些亏欠,她统统都要弥补给她。
“您干嘛一直看着我呀?”喻浅歪着脑袋,对蒋玟珠眨眨眼睛。
她故意做出这个搞怪的动作,其实也是想逗妈妈开心一点。
可喻浅并不知道,妈妈只是因为她刚才那一句出自本能又急切的解释,才会心中充满内疚。
“怎么都看不够宝贝女儿,妈妈想一直看着你。”蒋玟珠拉着喻浅的手往外走,“不等水热了,妈妈现在不想喝水,妈妈只想跟你说说话。”
好吧……
喻浅乖乖跟了出去。
为了避免气氛变得尴尬,喻浅没有拉着妈妈坐下来聊,而是带着妈妈在她的小家到处转了转。
“这间就是我的卧室,基本上都是原房东的家具,我没怎么改造,就换了一扇窗帘。”
蒋玟珠将卧室里的每一个地方都看了看。
拉开衣柜的时候,蒋玟珠驻足了许久,喻浅大概猜到什么,走过来解释说,“我在医院上班,每天都是白大褂,把里面的衣服都遮住了,所以就养成了不爱买衣服的习惯。”
当初厉闻舟也是知道她不爱买衣服,所以都是直接预定那些品牌新款,发售就直接往栖岸送,至今她都没有穿完过。
想到这,喻浅自己都愣了一下。
又想到他了……
“没有女孩子不爱买衣服……”蒋玟珠抬手抵着鼻尖,把哭意憋回去,然后关上衣柜,转身对喻浅说,“以后妈妈都会给你补回来,一件一件,全都补回来。”
喻浅笑着想说不用,但看到妈妈那么认真的表情,还是没有拒绝。
不能再哭了。
还是先顺着她点吧。
从卧室出来,蒋玟珠注意到另外一间房间,“这间房间有人住吗?”
“没有人住。”喻浅解释道,“现在一居室比较少,要么是公寓,可公寓都不太隔音,所以我就多花了点钱,租了这套两居室的住宅小区,这间屋子平时都是空着没人住,只偶尔会放一些其他的东西。”
说着,喻浅打开了灯。
身后的蒋玟珠跟进来,一眼就看到床上有一件黑色的外套,“这是……”
“嗯?”
喻浅循着蒋玟珠的视线看过去。
当她看到那件黑色男士外套时,表情一滞,而蒋玟珠已经走过去将那件男士外套拎了起来。
看到蒋玟珠手中的外套,喻浅都不用仔细去回忆,只一眼就认出来——是厉闻舟的外套。
刚好他今天也在这间屋子里待过。
喻浅以为接下来妈妈可能会问上两句,她也想好了该怎么解释,却没想到,妈妈什么都没问,只是把外套拎起来看了一眼后,就直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
可惜那垃圾桶太小,塞不下,掉了一半在外面。
“不重要的东西就扔了,不要留恋。”蒋玟珠看向喻浅,“明天叫个阿姨过来,给你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喻浅看了眼垃圾桶里的外套,没说什么。
半小时后,白骁送来了晚餐,是从私菜馆订的四菜一汤。
一顿饭下来,喻浅渐渐适应了蒋玟珠的关怀备至,不过多数时候都是蒋玟珠在说话,而她都是听着,偶尔应上两句。
关于那个冒牌货贺迎真的存在,喻浅自始至终没有过问。
反倒是蒋玟珠主动跟她提起:“之前在濠江举办的那场认亲晚宴,对我们咱们家的实力来说,其实办得很敷衍,那并不算盛大。”
在喝汤的喻浅,停下来拿调羹的动作,抬眸看向蒋玟珠。
蒋玟珠满眼都是她:“我们都心知肚明,那只是一场形式而已,并不重要。”
喻浅放下汤碗。
一直因为没立场而不敢问的话,在蒋玟珠递给了一个开头后,她这才有勇气问道,“既然,你们都知道她是假的,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认那个假的回来呢?”
蒋玟珠给出的回答是:“那是做给外界看的。”
听到这,喻浅还是不明白。
蒋玟珠也知道她不明白,所以耐心跟她解释,“贺家找女儿二十多年未果,不乏那些想要贪图荣华富贵的人来冒充,只是手段太拙劣,每次层层过关,到我面前就怂了。只有这次不一样,他们送来的那个女孩,见到我一点都没怕,但我知道,就算她不怕我,她也不是我蒋玟珠的女儿。”
喻浅说:“背后那个人,是姜玟盈。”
“是她。”
事到如今,谁都已经知道,背后作乱的那个人就是姜玟盈。
蒋玟珠接着说:“她故意把那个女孩儿送到我身边来,我没有直接拆穿,因为我就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索性我就假装认下了。”
说到这里时,蒋玟珠眼里又蓄了泪,她用指尖轻轻拭去,然后看向喻浅说,“在跟她周旋的这期间,上天垂怜,我终于找到了我真正的女儿。”
天知道那一刻,她有多么的高兴,有多么的迫不及待想见到喻浅。
可是儿子劝住了她。
所以才有了现在迟来的相认。
这场局面到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就差最后一步。
“您今晚的情绪一直都很伤感,这样下去不好。”喻浅无法跟蒋玟珠共鸣,只能说一些关怀的话,“要不您早点休息吧?”
蒋玟珠知道女儿是在关心她,但她摇了摇头,就她现在这状态,根本睡不着,她只想跟女儿待一起,她还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