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还站在露台上,但这次,他脸上的望远镜已经拿开,因此,喻浅也看到了他的脸。
那一刻,她几乎呆滞。
是,是……是厉闻舟。
在露台上窥视她的人,是厉闻舟。
他知道她被藏在了梁砚迟这里,不对,也可能是他找到了这里,可他为什么会在对面的别墅偷偷窥视她?
喻浅握紧望远镜,再次看过去——
厉闻舟依然站在露台上,他没有变换姿势,没有再拿起望远镜,他似乎已经发现她也在用望远镜看他,所以才露出他的脸,好让她可以看得更清楚。
夜色影绰,空气愈发闷热,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未动。
喻浅也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呼吸有些喘不上来,她一咽口水,才发现喉咙哽得厉害。
她将望远镜放下,颤巍巍地伸手将窗户关上,直到窗帘也关上后,她才慢慢滑坐下去。
他真的来了。
……
次日早上。
喻浅下楼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没精打采,坐在餐桌前的梁砚迟看出来了,问她,“昨晚没睡好?”
喻浅心想,岂止是没睡好,她是一整晚都没睡。
厉闻舟找来了,但这次他却没有立即出现,她不确定原因,或许是因为她之前对他的抗拒,也或许是因为在疗养院她被悄无声息带走,所以这次他更加谨慎。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会忍不住猜想是第一个原因,甚至有可能在厉闻舟看来,这次她被转移走是她自己的意愿,他是来看她笑话的,冷眼看着她被囚禁在这里……
“憔悴成这个样子,连话也不说了。”梁砚迟将面前那杯热牛奶推到喻浅面前,“先喝了吧。”
“梁砚迟。”
喻浅没看那杯牛奶,而是忽然喊了一声梁砚迟的名字。
他抬眸看过来:“怎么?”
喻浅调节好情绪,开口,“其实我……我一直都很想见一见我的亲生父亲,你应该已经确定我的身份了吧?你能不能……”
梁砚迟:“你想让我带你去见你亲生父亲?”
喻浅怔住,她是有这个想法,但也知道不可能。
血缘上她跟梁砚迟是堂兄妹,可她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是让人不齿的婚外出轨产物,梁砚迟这种嫡出大少爷,内心应该很瞧不起她。
“不是的,我父亲那样的人物,我不可能轻易见到,我也知道我是他人生中的污点,是不该被允许的存在。”喻浅垂下脑袋,“我想求你,是希望你可以帮我,让我跟我父亲通一次电话,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
梁砚迟放下手中的财经报,往后一靠,“我五叔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上,你不看新闻?”
喻浅:“……”
“你想通过我联系他,是想跟他说什么?”梁砚迟语气里带着考究,“还是说,你想告诉他你的存在?让他认你?”
喻浅抬起头:“不是,我没想过他能认我,其实我想要的,不是认亲,更不是试图去威胁他的地位,我只是觉得很遗憾,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自己的亲生父亲说过话。”
梁砚迟:“这很难。”
喻浅一呛,明白梁砚迟这是拒绝帮她的意思,她心如死灰,站起身,“我想回去再睡一会儿。”
“嗯。”
这次梁砚迟没有叫住喻浅,因为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姜玟盈打来的电话。
梁砚迟没有立即接起,而是等喻浅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他才按下接听,将手机放在耳边。
“砚迟。”
“五婶。”
双方都很客气。
姜玟盈问道:“最近喻浅在你那安分吗?”
梁砚迟:“她是否安分何须我来告诉您,那些保镖,不都时时刻刻在汇报给您么。”
姜玟盈笑了:“他们告诉我,喻浅很安分,没有想过要逃跑,因为她知道自己跑不了。”
梁砚迟也笑了一声,没再说话,此刻若是有人盯着他的脸色看,定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砚迟,你独居习惯了,这段时间把喻浅放在你那,肯定很打扰你,我这边已经安排好,明天就将喻浅接走,安置另外的地方。”
电话里,姜玟盈轻声说道。
梁砚迟没有问安置到哪里,而是说,“没什么打扰不打扰,她在不在这里都一样。”
“听砚迟这话的意思,你们最近相处还算可以?”姜玟盈问这话的语气并不意外。
梁砚迟回得也坦然:“算不上可以,不过比起之前,我这里确实更热闹了一些。”
“这小丫头是有点魅力在身上。”姜玟盈感慨,“连我们家一向不近女色的砚迟,都对她多了几分宽容。”
梁砚迟淡道:“五婶不必说这些没意义的话。”
“行,知道你烦了。”姜玟盈说,“明天早上,喻浅会被准时接走,就这样,挂了。”
说完,姜玟盈那边先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梁砚迟拿下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司机已经抵达,梁砚迟看了眼腕表,破天荒头一次觉得上班时间太早。
这个想法冒出的片刻,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又可笑。
抄起手机起身,走到门口,阿姨将外套拿了过来,梁砚迟接过搭在臂弯上,注意到门口没有伞,他问,“昨天那把伞呢?”
阿姨看了看外面的天:“先生,今天没有下雨。”
梁砚迟重复一遍:“我问你那把伞呢?”
阿姨指着另一个方向:“收,收起来了。”
梁砚迟又问:“伞上的花怎么处理的?”
“花还在。”阿姨说,“我看昨天喻小姐粘了很久,也挺漂亮的,摘了可惜,想着等那些花都焉了再摘掉。”
听到阿姨说伞上的那些花没有被摘掉,梁砚迟脸色这才好看一些,走之前说了句,“别乱动她的东西,明天会有人接她离开。”
“是。”
阿姨嘴上应着,心里却想,她也没动过那位喻小姐的任何东西,先生刚才看起来好像很在意。
“许姨。”
不知何时,梁砚迟又折返回来。
阿姨有些不知所措:“先生,你说。”
梁砚迟:“家里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记得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阿姨还以为会被继续问责,一听这话,松了口气,连忙应答,“好的,我明白。”
喻浅回到卧室后,焦虑地来回踱步。
她这几天一直在讨好梁砚迟,试图从梁砚迟这里得到可以联系梁正青的机会。
可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他除了偶尔态度温和,对她多了几分耐心和纵容以外,只要一提起梁正青,梁砚迟就冷脸。
他是不会帮她的。
一旦姜玟盈把她转移走,她就更没有机会自救。
看着床上的望远镜,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拿起来走到窗边,可还没等她用上,房门被敲响了。
“谁?”她问。
门口传来保镖的声音。
保镖这个时候来敲门干什么?
喻浅赶紧将望远镜藏起来,走过去打开门,“有什么事吗?”
保镖径直走进来,跟在他身后还有两名保镖,喻浅有些被这阵势吓到,退后了几步。
“你们干什么?”喻浅背靠着柜门,心跳急促。
为首的保镖偏了偏头,后面两个保镖会意,齐步上前,将喻浅控制住。
面对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喻浅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左右手被抓住,瞬间便动弹不得。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是姜玟盈来了,你们要带我去见她?”这种情况下,喻浅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姜玟盈来了。
可保镖却说:“你让夫人很失望,所以,你也别想见她了。”
“什么意思?”喻浅瞪大了眼睛。
保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拿出一支液体药瓶,喻浅看到那瓶药,只觉得头皮发麻,想躲,可身体却被牢牢控制住。
保镖上前,一只手捏住喻浅的下巴,一只手举起药瓶,喻浅起初不配合,使劲摇头,可保镖的力气太大,她感觉自己的下颌像是要被捏碎了,疼痛迫使她张开了嘴,保镖立马将药灌进了她嘴里。
咕噜咕噜的声音,喻浅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将药水吐出来。
可下一秒,嘴就被保镖捂住,她被迫将那些药水都吞了下去。
咚的一声,喻浅滑跪在地板上,那一刻全身的疼痛犹如大火焦灼,喉咙也如火烧那般,生不如死。
她满身狼狈,喘不上气,连干呕也没有力气,保镖缓缓蹲下身,再次捏住喻浅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你不听话,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永远也别说话了。”
保镖脸色狠毒,喻浅试图发出声音来,可是喉咙剧痛,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浑身发抖,眼泪滚落,绝望到极致,也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然而这还不算完,保镖又拿出一支注射器。
那注射筒里早已吸入了液体。
“刚才那是让你闭嘴的药,而这个,是让你听话的药,做个听话的人,从此以后你就会少受些罪。”
说完,保镖挽起喻浅的短袖口,举起注射器,对准胳膊的位置扎下去。
喻浅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针扎进皮肤的那一刻,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保镖正要将注射筒里的药推进喻浅的身体里,只要做完最后这一步就成功了。